“過了五端陽,小麥大麥梢子黃?!鞭r(nóng)歷五月的涼州,田野處處翻滾的麥浪。熱辣辣的五月風(fēng),推茬掠過麥梢,留下半青半黃的步履。麥穗在“灌漿”了,一籽落地,萬粒歸倉,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于是莊稼人臉上有了笑容,懸了一年的心放下了多半,揪起一穗,在結(jié)滿老繭的掌心里搓碾著,吹去皮兒,細(xì)心數(shù)數(shù)粒數(shù),掂摸掂摸年景 女人娃娃們興沖沖上田野“掐青”來了。揀那實沉的大穗頭揪下來,七八十來穗扎成一小把,三五十把攢成一捆,往胳肢洼里一挾,沿著窄窄的田埂有說有笑,健壯的雙腳“刷刷”掃著小草,走起來像風(fēng)吹柔柳 這新麥抱回家要做“麥索子”的,其做法獨特而繞有風(fēng)趣。先是連秸桿一起下鍋煮,大火大轟,那新麥特有的清香滿街滿院飄逸;熟了,澇出來,控凈水,晾涼,再放在雪白的柳條簸箕里搓,一搓麥粒和麥衣兩分家?!皣W——刺,嘩——刺,”簸得麥衣飛去,只剩凈凈一堆翡翠珠,抓起一把扔進(jìn)口中,一股奶津津的清甜潤入喉嗓,筋盈盈嚼不夠。這叫“青糧食 過了端午時間不長,涼州城里街上就可見賣青糧食的。都是些小姑娘,穿戴得爽爽凈凈,挽著金色小竹籃,使塊白布蓋著,頂上是個藍(lán)花小瓷杯,厚墩墩的,青糧食盛的頂尖,這是他們的“幌子”。揀人多的地方一站,一會兒籃子就空了,城里人特稀罕那股田野的清素味兒 莊稼人嘗新,嫌這樣吃法不過癮,就轉(zhuǎn)起了青石頭磨,把這綠的水汪汪珠子喂進(jìn)磨眼,轉(zhuǎn)出來一條條小拇指粗細(xì)、菊青色的索子,這就是“麥索子”。磨好,美美的盛一海碗,擱點細(xì)鹽,調(diào)上些油潑辣子油潑蒜。嗬!噴鼻兒香,吃的娃娃們都彎不下腰 其實,農(nóng)家吃“麥索子”,最先并不是為了嘗新,純是為了應(yīng)急應(yīng)饑。地里的還沒有登場,倉里的卻吃完了。莊稼半青半黃,糧食快到口了,但是還差那么一點;這是一段最難熬的光陰??偛荒苁刂Z食餓死。這一應(yīng)急,就“急”出個麥索子來。磨好了麥索子,還要加一道工序:添一鍋水,把麥索子煮成一鍋粥,好耐吃些,湊和著別斷了頓,這是沒辦法的辦法 這些年,做麥索子的人少了,何原因?據(jù)說:其一,現(xiàn)在農(nóng)民種田講科學(xué),麥子品種優(yōu)良化,由青到黃“接”的非常緊,麥子轉(zhuǎn)眼就黃,容不得你慢慢做了“麥索”來吃;其二,以前做麥索子都是女人娃娃們的興頭大,現(xiàn)在她們都各有“公干”,閑功夫少了;其三,現(xiàn)在磨面都是用電磨,那能磨麥索子的石頭磨,差不多都變成“文物”;其四,…恕不一一 于是,有些老人嘆道:“過些年,新上來的娃們,都不知道什么是個‘麥索子’了?!蹦贻p人卻說;“那也不一定,說不定過些年人們大魚大肉吃得不耐煩了,又想吃些清素野氣的,制造出一種麥索加工機,一頭麥子進(jìn)去,一頭麥索子出來,再用不著掐呀煮呀,簸呀磨呀......”但愿涼州麥索常青 ( 武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