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敦煌到珠峰—甘青藏八月紀(jì)行

很久之前，我丟了一枚戒指，我知道它就丟在那個房間里，但是那樣的小東西卻怎樣也找不回來，是一種明明知道卻無法尋求的苦惱，像極了眼前的世界。

每年都會遇到一個夏天，它不是8月的代名詞，但8月意味著在一個最絢爛的時日里，盛極而衰。

20年的夏天，是否比冬天要特別，清晨草葉尖上的露珠，在沾濕下擺的一剎那是幻覺，還是對塵世的迷戀？至今不只在我的鼻息里，依舊還存續(xù)著喇嘛寺廟中煙熏火燎的氣息，這是我回到內(nèi)地的第三日，很快就會迎來第三十日，三百三千個晝夜也會漸漸隨之到來，在無盡時間的綿延里，它象征著已經(jīng)過去了的?，F(xiàn)實是有多清醒，回憶就有多迷亂；還有許多記憶，是過去了，卻過不去的。

整一年之前，在錫林郭勒盟蘇尼特右旗，滿洲音溝附近的沙漠中，我?guī)ьI(lǐng)組員，完成了《WEAK》的拍攝，一年過去了，《WEAK》還是像災(zāi)難一樣讓我心有余悸，雖然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為我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jié)Final，以及莫斯科電影節(jié)和其它一些影展的提名，但同時它也預(yù)言了另一件在一整年之前發(fā)生，可能永遠也過不去的，反而會隨著時日遠去愈加痛苦的事件，它的名字叫成長……

有很多人說，去西藏是為了尋找自我，是為了凈化心靈，我覺得，他們真幸運，我大概是不會有這樣的目的，我只是為了出去走走而出去，去漲漲見識，去見證自己是否活在一個楚門的世界中，那些故事提到的地方，是否真的在那里。

在疫情封國的時候我就想，要是在這個時候我待在敦煌，那就好了，在瑰麗的文化寶庫中學(xué)研暢游，管它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我只管潛心的欣賞墻上的壁畫，僧侶們的創(chuàng)作，甄讀趙行德?lián)尵瘸鰜淼墓艜@對我來說是最理想的升華。就這么想著，到了年中，還真的實現(xiàn)了這個愿望，我被推薦去甘肅嘉峪關(guān)做一份電影美術(shù)的工作，到八月中旬，我離組之后，便踏上了這趟西部之行的道路，本計劃著走一個甘新青藏大環(huán)線，可新疆疫情正盛，去了諸多麻煩，便放棄了游歷西域的想法，只到敦煌逗留了幾日，就從河西走廊去了西寧。

一、沙漠中的集市

敦煌在我看來是一座魔幻的城市，城市的邊緣緊挨著沙漠，在城市中，有黨河穿過，它是這里的母親河，看到它我完全可以想象出樓蘭和佩特拉古城當(dāng)年的興衰因果。敦煌是沙漠中的綠洲，是魅惑的明珠和瑰寶，我很喜歡城區(qū)的小巷子里那種老舊的感覺，像小時候看到電視上阿凡提的故事里描述的西域小城。我住的地方叫絲路青旅，第一次住青旅，感覺很棒，和一位來自格爾木的騎行者兩人分到了一間房，在大廳公共空間里，買上一杯冷飲，翻開一本書就可以待上一個下午，傍晚不曬了就去黨河上走一走，去博物館里看看敦煌出土的文物，去街市上品嘗當(dāng)?shù)氐?a href='/meishi/' target=_blank>美食，很愜意。黨河上真的是可以走的，這是很神奇的景觀，敦煌人別出心裁的把散步道建在河面上，像踩梅花樁，一不小心可能會落水。走在河面向遠處望去就是沙漠，沙與水并存就讓人覺得很不現(xiàn)實。還有在沙漠中的月牙泉，也是奇跡一樣的存在，讓人看了不禁想用一切力量去保護她，防止她被黃沙吞噬。

在來到敦煌之前，我絕對想象不出它是這樣一番生機勃勃的景象，甚至我承認自己對于甘肅的映像也過于刻板了，仿佛它就是西部黃土和貧窮的代名詞，但實際上甘肅政府確實把綠化工作努力做得很好，在嘉峪關(guān)市，幾乎每一棵路邊的樹下都會有供水管定時的澆水，草地上也會大片的噴灑水霧，在這座由鋼鐵工廠發(fā)展出來的戈壁城市中，據(jù)說土壤和樹木都是從外地運輸過來的，生生的在戈壁灘上建設(shè)出來的一座城市，遙想60年代的夾邊溝，距今也不過才半個世紀(jì)而已，中國的發(fā)展速度實在是驚人的。甚至在市中心，還引流祁連山脈融化的雪水，造出了人工湖，人工瀑布，盛夏時節(jié)走在充滿水霧的公園中，還會冷得打個激靈。到了晚上，在公園廣場中，有散步的人，牽手的情侶，唱戲的老人，還有新疆人跳廣場舞，非常富有情調(diào)。水里有打水仗的孩童，一不小心就會殃及路人，比內(nèi)地的很多城市還要熱鬧。

敦煌的名吃叫驢肉黃面，品嘗之后覺得徒有其名了，在西北還是吃羊肉比較爽，杏皮茶有點好喝，夜市里看不到古典的敦煌美女，大部分還是外來的游客，從世界各地匯聚到這里慕其盛名。街邊小攤上小工藝品首飾挺多的，還有賣香料的，酒泉的特產(chǎn)夜光杯難辨真假，看看熱鬧也挺好，可以在夜市中寄個明信片。我在敦煌待了三天三夜，基本上每條街道都走遍了，但去了鼎鼎大名的莫高窟卻也難免失望，上千座洞窟，游客只能觀賞到個位數(shù)的幾座，像我這種游客照都懶得拍的人大概還是覺得自己是沒有去過吧。索性還有模擬洞窟，數(shù)字洞窟和電影可以看一看，聊以慰藉讓人神往的想象力。古典的文化圣地被時間裹挾到了現(xiàn)代，舊世界的文明被另一種文明鍍上了一層金漆；還是說文化只在心中繁衍業(yè)已足夠，是無需朝圣的。

敦煌莫高窟-九層塔

二、高原上的城市

從敦煌離開之后，便去了酒泉，和朋友T匯合，去西寧的道路也是和T一起同行的，我們穿越了雄偉的祁連山脈，去往高原上的城市。

在甘肅的戈壁灘上，隨處可見到各種古城，歷史遺跡，那里的風(fēng)沙侵蝕著這些遺跡，而風(fēng)沙對人類的阻絕也保護著那些散落四處的遺跡，從河西走廊西行，一直到古代西域三十六國，在昆侖山和天山山脈周圍，塔克拉瑪干大沙漠里，各種古城池，古代王國的遺址遺跡星羅棋布一般，昭彰著在那里生活過的人類留下的痕跡，神秘又令人向往。

沿途我不禁感嘆中國的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華夏先民走了幾千年的絲綢古道河西走廊，到我們這一代竟被橫向貫穿了，人類從二維空間直接躍升到了三維，甚至烏魯木齊到西寧也貫通了高速鐵路，河西走廊不再是去往西域的必經(jīng)之路了，蘭州也一下子失去了中轉(zhuǎn)的地位，仿佛空間被折疊了一般。不過說到去往西藏的高速鐵路何時能夠開始列入規(guī)劃，可能就遙遙無期了，首先是西藏的人口基數(shù)太少，單純的游客經(jīng)濟對高速鐵路的需求量不大，再者青藏高原施工技術(shù)難度大，成本又太高，甚至連著名的青藏線都是單軌線路，修了半個世紀(jì)才全部修好，而川藏線至今仍未完成。

三個小時后我們到達了西寧，下榻在繁華的莫家街，距離清真東大寺很近，宵夜吃的是西北的手抓羊肉，肥而不膩特別好吃，和內(nèi)地的口感不一樣，還有一樣漲見識的事情是，西寧的回民燒烤是用旺盛的明火烤的，內(nèi)地都是用暗火，之前一直以為用明火燒烤是種“錯誤”的行為，會把肉質(zhì)的外部烤焦，實際上還是燒烤師傅的技術(shù)手法有差別，明火烤出來的串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生活里比比皆是這種少見多怪，遙想到蘇軾這樣的大才，也曾因為見識不足，被王安石專門貶黜到黃州去見識秋菊落瓣，現(xiàn)代社會的大多數(shù)人，即使交通便利到可以在一日之內(nèi)飛往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可終究還是只生活在一個小空間里，在可觀測的世界里就以為看到了全宇宙，頑固于自己認知局限的人何嘗不是一種井底之蛙呢。

清真東大寺

第二天我和T去了塔爾寺，T的加入是臨時的，所以我的行程做了調(diào)整，T帶了兩個行李箱，我作為一個熱愛徒步的背包客是難以忍受的，所以必須想辦法把T的行李箱存起來，好在昨晚入住的笑滿樓賓館的老板和我是同鄉(xiāng)人，便順利的把行李箱存放在了那家賓館里（在青海遇到同城老鄉(xiāng)的概率估計和彩票中獎也差不多了，老板這一天是去了青海湖，如果昨晚我和她對照一下行程，是可以搭她的車過去玩的）。

塔爾寺很大，但因為某些原因，我們只是走馬觀花了一番，沒有仔細賞玩，在這里，我們因有事相求，認識了兩位來自廣州的妹子，她們很熱心的給予了我們幫助，晚上在西寧市再見面的時候，她們說很冷，去商場買了厚外套，而我們只是穿著短袖T，廣州的姑娘真是怕冷啊。

塔爾寺門前的白塔

三、約定的海

帶著T不適合走太遠的路，我決定報一個游覽茶卡鹽湖和青海湖的兩日團，當(dāng)天晚上報，第二天便出發(fā)了，導(dǎo)游Z人還挺不錯的，只是他們這個職業(yè)和報團旅游的通病，就是要讓人買東西，很是惡心人，兩天的行程，基本上第一天是純玩，第二天就是拉你到商業(yè)區(qū)，去民宿體驗村讓你買買買，不買就好像欠他錢似的，要說買點吃喝玩的紀(jì)念品也就算了，那里賣的全是設(shè)計土掉渣的玉石銀飾什么的，價格還貴的一批，動輒成千上萬，甚至被賦予了各種包治百病的功效，真正的藏民，他們見都沒見過那種東西。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跟團旅游的經(jīng)歷，我瞬間就明白了姑姑當(dāng)年去香港給我?guī)Щ貋淼腄V，老爸去臺灣玩的時候給我?guī)Щ貋淼膇pod是怎么一回事。雖然現(xiàn)如今的旅游行業(yè)經(jīng)歷了一些整頓，這已經(jīng)算是用戶評價很高的團了，我依然覺得這樣游玩的體驗感已經(jīng)夠不好的了，沒有人有義務(wù)順應(yīng)這種行業(yè)潛規(guī)則，但它們制定的行程沒有辦法改變，就這樣浪費了我一天的時間，以后肯定是避免再跟任何旅游團出去玩的，買那種土鱉產(chǎn)品的錢咱們?nèi)プ庖粋€月房車自駕游不香嚒？

茶卡鹽湖游玩體驗一般，是一家停業(yè)鹽場的遺址，效仿玻利維亞的天空之鏡，這里是很美，但自從成名之后游客太多，任何游客多的景點我都覺得不是好景點。找個沒有人類為背景的地點拍一拍照片還是可以的，鹽沙很扎腳，帶妹去玩的，妹可能會受不了要租鞋套，得排隊。到處是大媽穿戴者鮮艷的紅色西域連身裙和頭巾，把手伸向天空做出自由飛翔的姿勢，把茶卡鹽湖變成了廣場舞圣地也是夠了。另外小火車慢吞吞的，建議買單程票，坐到終點站再走回來最好，四站地并不遠，每一站都是景點，雖然大同小異。導(dǎo)游會忽悠你，“不要走太多路會有高原反應(yīng)的”純屬狗屁，我去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呼吸倒是更順暢了，不過有可能也是因人而異，但大部分人在這里不會有高反。

茶卡鹽湖天空之鏡

茶卡小火車

青海湖是中國最大的咸水湖? ?之所以不在地理書上四大湖之列，可能就是因為太大了，大的像海一樣，所以水也變咸了？青海湖波濤洶涌的時候還是很壯觀的，岸邊有油菜花田，空氣清新，色彩艷麗，非常的舒爽，雖然不能像在茶卡一樣，下到湖水里來個親密接觸，但是這里人更少，更像一個度假勝地，而不是景點，至于二郎劍景區(qū)，可想而知也是很沒意思的。湖岸上基本都被當(dāng)?shù)卮迕袢α似饋懋?dāng)做自家后院，要進去岸邊玩水拍照是要繳費的，騎馬，騎牛也一樣，現(xiàn)代社會，一切皆可商業(yè)化。如果以后再去，我會選擇自駕，帶著帳篷，在湖邊住上幾天，白天吹風(fēng)騎馬，晚上數(shù)星星，也會是很棒的體驗。

曾經(jīng)我也和一個人有過來到這處的約定，可是時過境遷，那個人又變成了怎樣的人呢，有的錯過只是暫時的分離，而有的則是要耗盡所有宇宙的時間也彌補不了，T發(fā)現(xiàn)我一路上常常會有發(fā)呆的不開心的時候，大概也是由于在想這些事情吧，或許用青海湖的水洗洗腦子就能有遺忘的功效，不知道有誰試過呢?

青海湖

兩日游結(jié)束后，回到西寧有點意猶未盡，晚上和T一起去廣場上喝啤酒，黃河牌子的，我也是第一次喝，廣場的烤肉一般，路邊唱歌的人唱的也很難聽，好在有個叫“吃不飽”的賣唱藝人，唱得還挺催淚，我和T伴著歌聲和一桌當(dāng)?shù)卮笫宕蠼闫闯闪艘蛔?，?dāng)?shù)厝诉€算豪爽熱情，有個大姐和T聊得很投機，把T喝得不省人事，醉得像條死狗。我獨自把T連拖帶背的弄回了賓館，事實證明一般吹牛自己多能喝的人，酒量都不怎么樣。

第二天我和T去青藏高原野生動物園看了雪豹，比大熊貓還要罕見的珍貴動物，中午去的，猛獸們都在睡覺，有點無聊，晚上T就被他老子娘的加急金牌召回了酒泉，回去寫暑假作業(yè)，我則一個人買了當(dāng)晚從西寧出發(fā)去拉薩的火車票。

到西寧最遺憾的可能是青海省博物館在裝修，想去領(lǐng)略一番吐谷渾王朝的文化也沒有實現(xiàn)，但可以想見，歷史上吐谷渾的盛況。現(xiàn)在走在西寧的大街上，可以看到各種擁有維吾爾族、回族、蒙古族、藏族、漢族以及外域特征的人，這里也有穆斯林，喇嘛教徒和基督教徒。簡直就是一座民族大融合的城市，沒到這里之前很難想象這種種信仰、種種民族、來自各種不同文化風(fēng)格和地域的人們竟能夠如此融洽的生活在一起，也許去韓國、日本、甚至美國紐約的街頭都不會有這么明顯的來到異域的感覺，因為那里的城市建筑都是鋼筋混凝土的結(jié)構(gòu)，他們穿的都是時髦的潮裝，而青藏高原上，人們的衣著建筑外表和文化有著迥然不同的差異，來到這里可能更有來到異域的體驗，一種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感受。

四、青藏線-可可西里-日光城

? ??T道別，在通往拉薩的火車上，我倒頭就睡，一覺醒來，已穿過德令哈、格爾木進入了可可西里，這片美麗的生命禁區(qū)。我幸運的買到了車尾的票，一路上興奮的各種拍。這次我睡的是中鋪，下鋪是位來自臨夏的回民大叔，總想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和我搭訕，我聽不懂就只能哦一聲敷衍，他會用小刀片把大蒜切割成塊狀，就著一種像馕的食物吃下充饑。

天路-青藏線

穿過海拔5200的唐古拉山口也毫無感覺，這下我放心了，高反奈何不了我。青藏線的這一路上全是美景，進入那曲之后的措那湖更是美不勝收，岸邊有啃草的牦牛，藏羚羊藏野驢野馬也是隨處可見，這列火車的票價太值得了，進藏坐飛機什么的除非特別趕時間，不然還是強烈建議乘坐青藏線小火車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芈朴菩蕾p高原風(fēng)光。

可可西里無人區(qū)

措那湖

到達拉薩是下午接近六點時分，這個季節(jié)拉薩9點左右天才全黑，完全不用擔(dān)心行程，我下車先去布達拉宮后面逛了逛宗角祿康公園，然后才找了一家民宿住下，距離布宮也不遠，晚上開始巡街，找吃的。最終選擇了一家門口明碼標(biāo)價對學(xué)生優(yōu)惠的藏餐館，叫吉秀甜茶館。雖然我不是學(xué)生，但是，覺得這樣的店對客人是誠實友善的。果然，前臺小妹是個十多歲的小孩，她教我怎么點餐，我要了一磅甜茶，一份藏式炒面。

布達拉宮

吉秀甜茶館

毫不夸張地說，炒面里的牛肉份量足夠內(nèi)地蘭州拉面館放十碗的，從此我便愛上了這家店，在拉薩的日子，每天都要來坐一坐。吃完炒面我去布達拉宮看了夜景，布宮廣場像極了天安門廣場，這里大概也是國內(nèi)唯一現(xiàn)存的大規(guī)模民族政權(quán)地標(biāo)建筑，其它小規(guī)模的也許還有。

打卡完布宮，我想去天海路夜市湊湊熱鬧，發(fā)現(xiàn)也是徒有其名，拉薩的中心地段，始終還是八廓街，游客謹記。

八廓街

第二天，下起了雨，我睡到中午才起，又去吉秀甜茶館吃了藏面，牛肉餅，一磅甜茶，然后出發(fā)去往八廓街大昭寺，拉薩? ?公交系統(tǒng)還不夠便利，滴滴打車也不方便，好在有那種共享電動車，我掃了一輛騎過去，八廓街熱鬧非凡，雖然也是商業(yè)化氣息濃重，但比起內(nèi)地的漫天要價還是實在的多。我被沿街販賣的玉石首飾晃得眼花繚亂，忍不住也買了一些小禮品帶給親友。價格比內(nèi)地合適太多，內(nèi)地販子往往從這里拿貨，成倍的叫價，尤其是后海，798，華僑城，寬窄巷子那些地方，一個成本價幾塊錢的珠串能買到幾百，還總是能有不識貨的買家。沒有和漢人打交道太多的藏民往往還是很樸實的，不會抬太多價格，是不是真實的材料也會說實話，和漢人打交道很多的藏民連目光好像都變得不一樣了。

買了點小玩意之后，就進了大昭寺，雖然我不信喇嘛黃教，但是這里是全世界藏民的圣地，我還是進去拜了拜，給藥王菩薩進貢了點，十三尊大威德金剛壇城之精美絕倫著實令人嘆為觀止。可惜是不能對著神佛拍照的。

大昭寺房檐下的裝飾

聽說布達拉宮里面也是精美絕倫，但藏民并不以布宮為榮，那里反倒是記載著他們民族歷史的污點標(biāo)志，是奴隸制政權(quán)的暴力中心，那里的門票是淡季免費，旺季兩百一張，如果不是一輩子只能到拉薩一次的完全可以等到淡季再去參觀。西藏的寺廟，對于外族人都是要收費的，大昭寺最近每年漲價五元，也即將破百了。它的佛堂以外的地方都是可以拍照的，至于小昭寺，由于太小了，香火完全比不及大昭寺。

大昭寺內(nèi)-可拍攝區(qū)域

大昭寺金頂

據(jù)說拉薩有大大小小一千多座寺廟，拉薩的本意是“佛地”，藏族人和漢族人思維上有太多的不同了，對金錢的概念，對家族和人生成功的標(biāo)準(zhǔn)也是完全不同，藏民熱衷于供奉神佛寺廟，他們除了把牛羊田地房屋視做傳遞給下一代的財產(chǎn)，不會給子孫留下太多錢財，而是都捐獻到寺廟里去，寺廟會反饋給他們象征社會地位的法器供奉在家里，這對于他們來說是至高的榮譽。而他們遇到了麻煩事或者生病了，也都會去找寺廟為他們治病解決問題，寺廟會無償?shù)慕o他們提供幫助。藏民還以把孩子送到寺廟里學(xué)佛學(xué)手藝為榮，萬一哪個孩子有慧根被點化成佛，那對他們一整個家族來說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他們的社會組織形態(tài)，是那么的天然和諧，這在漢人的社會里是難以想象的事情，我們所謂的文明開化的漢人，實在是太復(fù)雜了，一面全盤接受西化，一面又試圖搞自己的文藝復(fù)興，漢人口中的所謂的國學(xué)和傳統(tǒng)到底是什么，又有誰能說的清呢，不過是另一種利益途徑的演變，一切向錢看的同時還用滿口的仁義道德粉飾自己。不論什么階層的家庭，都抹? ?掉身上的市井市儈之氣，是社會環(huán)境影響了我們每一個人，同時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給予社會的影響，不這樣我們的社會就不能進步，因為進步的代價伴隨著對舊有事物的破壞，這可能就是我們民族文化的特質(zhì)，甚至是整個文明社會從工業(yè)革命之后的共同特質(zhì)，到我們這一代，歷史給予我們的單一影響已經(jīng)不大了，世界各地各民族的一體化進程進展的比我們想象的要深入得多，真正能保持傳統(tǒng)的民族還能存續(xù)多久呢。我們私底下可以痛批這個社會的扭曲失衡，可是到了國際大舞臺上，我們還是得堅定的站在自己民族的這一邊，因為如果自己否定自己生長的根源，那我們自己又算是什么東西呢，我們將何去何從，這就是天然違心和矛盾的事情。當(dāng)然，如果格局再足夠大，心胸足夠?qū)拸V，其實我們都是地球人，所有人種都不存在生殖隔離，所謂的民族都是人們自己選擇物以類聚的想象，我們本是同根生，都是一家人。

從大昭寺出來之后，經(jīng)過了沖賽康市場，下榻在橡皮山客棧，遇到了一個也是從青海來的小伙，整天窩在房間里打王者榮耀，可能是生長在青藏高原，對于這里的景物并不感冒，我則是能多見識一條街就多走一條街。

第二天，我也迷失了，有兩位朋友本也在西藏，一位以前的同事，在尼木縣出差，我來了他也走了，另一位是北京的朋友，請假飛來跟團玩，我著實不想再跟團，跟一個自詡為團隊領(lǐng)導(dǎo)卻總想著從你身上摳點銀子利潤的人打交道，就沒有與她同行，可是我一個人也走不了太遠的路，拉薩周邊的納木錯和羊湖對于我來說，并沒有東臺吉乃爾更有吸引力，西藏的圣湖只能在岸邊觀賞，倒不如去東臺和水來個親密接觸。于是這一天上午，我都在瞎逛游，到倉姑寺茶館吃小尼姑炸的土豆，下午回客棧休息，晚上又回到吉秀甜茶館，吃了藏式水餃。

倉姑寺茶館

夜間，在我查鐵路圖的時候，發(fā)現(xiàn)拉薩到日喀則的火車線路早在2014年就已開通，而珠穆朗瑪峰就在日喀則轄區(qū)內(nèi)，即刻便決定了這次西藏之行的大目標(biāo)—去朝拜珠峰。

五、藏地的花園

天一亮我就買了一張去往日喀則的火車票，出發(fā)時間是在下午，上午我到光明港瓊茶館打了卡，在八廓街的喜鵲閣餐廳吃了土豆包子，味道還不錯，不過是結(jié)合了中式西餐的藏餐。吃罷又去天上西藏郵局買了兩套明信片，蓋上郵戳寄給了散布在五湖四海的親朋好友。然后乘坐1路車趕往拉薩火車站，在拉日列車上咣當(dāng)了三個鐘頭就到達了日喀則市，這里的海拔是接近四千米，出站因為疫情監(jiān)測排了長長的隊，等待了許久才放行，之后我乘坐班車通往市里，打算去便民服務(wù)中心辦理邊防證，雖然明知道這時行政單位早該下班，但還是要去實地試一試。果不其然，到達之后那里已成為一座龐大的無人空間，遠遠的看到宗山城堡，我被它吸引了過去。

日喀則-宗山小布達拉宮

這座被稱為小布達拉宮的建筑物，建立在日喀則市內(nèi)的一處高地上，藏民的權(quán)力人物似乎都喜歡以這種高地作為筑城址，但又看不出它有很明顯的防御設(shè)施，在宗教權(quán)力極盛的古藏地也許不怕底層民眾有可能會掙脫思想桎梏的可能，吐蕃王國的衰落和任何強大的王國一樣，自戕于兄弟鬩墻。藏地廣博，人口稀疏，游牧民族的食物來源充沛，歷史上似乎并沒有發(fā)生過像漢地那樣頻繁發(fā)生的自然災(zāi)害饑荒事件，所以他們才得以虔誠信仰，才會對食物有所甄選，不會像漢人那樣饑不擇食、無視信仰。高原文化大概是現(xiàn)如今地球上是最完整的文明傳承，所以他們得以比其他民族更有文化自信。而漢人的那種自信與其說來自民族文化，不如說是來源于廣博的土地和占絕大多數(shù)的人口，把整個族群的數(shù)量優(yōu)勢轉(zhuǎn)化為自身強大的想象力，個體往往仗勢而為狐假虎威，這種阿Q精神不管面對實力強大的對手，還是弱小的對手都行之有效，總是可以在精神上占據(jù)優(yōu)勢，所以一般國家在面對蘇聯(lián)和天朝這樣的超級巨無霸的時候確實沒有辦法，這套邏輯雖粗鄙但最是實用。

天黑后在繁華的日喀則市中心游蕩，我看到了一個比拉薩更充滿朝氣的城市，這里的年輕人占絕大多數(shù)，很多打扮潮酷的藏族妹子顛覆了我對藏民的想象，那晚我住在扎什布侖寺附近，康桑平措旅館，很不錯的地方，結(jié)交到了一個經(jīng)歷傳奇的重慶小伙，他也是一個人來到這里，想去珠峰，正發(fā)愁剩下的幾百公里路程要怎么辦的時候，在酒店的大廳遇到了一位來自江浙，獨自一人自駕游的大哥，并且他也想去珠峰，和重慶小伙的目標(biāo)一致，他倆一拍即合，大哥慷慨的免費搭載重慶小伙往返于日喀則到珠峰。這樣幸運的經(jīng)歷夠他吹一陣子了，我則還在發(fā)愁找怎樣的旅伴拼車。

夜晚，在旅館的房頂上，我喝著青稞酒看星星，陪伴我的還有另一位小伙，他在那里拍攝星空，我倆短暫的友誼只有一根煙的功夫，從口中吐出的煙霧慢慢擴散成銀河的形狀時，我知道了他是來自深圳，心里有種莫名的滋味翻涌，那是一個我不想回憶的地方，是一種隱痛，無法化解知覺，讓我有一種和面對星空一樣的渺小感和無能為力，滅了煙，繼續(xù)把酒灌到喉嚨里，克制自己的浮現(xiàn)，回去就睡下了。

早上再醒來，旅館里大部分的旅客都在收拾行李匆忙趕路，這一天該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對了，是去辦去珠峰的邊防證，還有一位北京的朋友M今天剛好也在日喀則，和她晚上有約。

一位來自西安的旅友給了我一張日喀則租車司機的名片，簡單的閑聊后他便趕火車回了拉薩，我吃完早餐，去往市政服務(wù)中心，日喀則的公交和滴滴更難等，好不容易打到一輛車，? ??服務(wù)中心的時候是中午的12點半，明明在官網(wǎng)上寫著13：00才下班的，現(xiàn)實中12：30就下班了，辦事員還振振有詞說她比別人都早開工，懶得和這些公差打嘴炮，和內(nèi)地的人一樣，一旦進入了這種機構(gòu)，遇到任何事第一條件反射就是推卸和踢球，所謂的服務(wù)精神是不存在的，不過是辦差賺個糊口的工資而已，談不了什么更深刻的社會責(zé)任。所幸我今天并不著急離開日喀則，便決定找個地方喝茶，下午再來一趟便了。

頂著太陽我又去看望了宗山小布達拉，查過資料才知道建筑的里面是日喀則市博物館，這也可能是我見過參觀條件最為苛刻的博物館了，參加30人以上的旅行團提前一日預(yù)約方可參觀。許多爬上山后才知道這種事情的散客只得悻悻退卻，在這里我察覺到獨自一人來藏地旅行的女性竟比男性還多，大概是由于藏地太為廣博，來此旅行需要大量的時間，而漢人們都忙于賺錢，很難把這大量的時間湊合在一起的緣故，所以獨自來藏地旅行的大約有三種人，一類是學(xué)生，暑假有大把的時間，前提是得到家長的財務(wù)支持；二類是失業(yè)者，在找到下個工作之余的間隔期是自由的；第三類就是退休老同志了，我在拉薩通往日喀則的列車上，還遇到一位90歲高齡的老太太，由60多歲的兒女帶著進藏，也是佩服他們的勇氣。

我試探的問了一下這些孤單的旅人，有沒有一起拼車去珠峰的，這么問可能是太像黑車司機了吧，沒有人想和我一起拼，一個來自成都的妹子和我簡單聊了兩句，她還是學(xué)生，日喀則是她的最后一站，在這里有同學(xué)，定了回程的票，也不打算再去往珠峰了；如果早一些遇到一塊，也許還可以一起拼車。離開小布達拉，經(jīng)過了一處民家，兩層的建筑，種植滿了色彩豐富的盆栽，在日光的照耀下讓人驚艷，我想這里一定居住著一位審美情趣高雅的主人，高原上也有很多流浪貓，它們會不會有從平原過來的？也有高反嗎？

曬太陽的驕傲貓

優(yōu)雅的藏族民居

在茶館要了一磅甜茶，給朋友寫了一些明信片，時間差不多到三點半了，我又去往市政服務(wù)中心，這次順利辦下了邊防證，就回到了市里，等待M游覽完扎什布侖寺，一起去吃藏餐。

M是做美術(shù)設(shè)計的，第一次吃藏面，放了太多的辣椒，幾乎被辣哭了，我們簡單吃了些藏式的小食品，帶她看了一眼宗山堡的夜景，就各自回了。

又一天開始，我決定去往定日，之后再看能否遇到同路人，早起趕往日喀則汽車總站，了解到每天開往定日的車只有兩班，早8點和下午的2點半，我在猶豫的時候，在站門口遇到了拉活的司機，他告訴我可以和四個人一起拼車過去，往返可以講到400塊錢，我覺得還行，但要等那四個人最終確認，我就找了家茶館坐下喝茶看書，下午兩點，司機回復(fù)我他被那四人放鴿子了，我趕忙回到汽車站買了一張去往定日的車票，總之，先去了再說，一點點的接近珠峰也好? ?

六、朝圣之路

班車上人并不多，我一個人承包了后兩排所有的位置，五個小時的車程馳騁在喜馬拉雅山脈深處，快到定日的一小段還遠遠地眺望到了珠穆朗瑪峰，當(dāng)時的心情還是有些激動地。

到了定日縣城，剛出站的時候，我向司機打聽回程的班車時間，剛好一對夫婦也來打聽，從他們的語氣中我聽出，他們也是自由行前來拼車的，便上前搭訕問道能否一起拼車，幸運的是，他們確有此打算，并且已經(jīng)與另外兩位大哥達成了拼車共識，加上我是五個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他們也樂于接受我的加入。我們五人便一起同行，去找旅館下榻，和旅館老板娘一番講價后我們各自安頓，然后一同去覓食。

那晚吃的是云南菜臘排骨，一塊拼車的兩位70后大哥來自云南昆明，從國企退下后自主創(chuàng)業(yè)，在高原地帶做氧氣生意，這次來珠峰也是為了考察市場，Q大哥很是豪爽，戴上墨鏡后有點像王家衛(wèi)，不像印象中的南方人那么綿柔，Z大哥也很友善，性格沉穩(wěn)，兩人從中學(xué)時代至今仍是好友。

那對夫婦來自廣西桂林，已退休，有充裕的游玩時間，一頓飯吃完，大家都了解了彼此的經(jīng)歷，雖是初次相識，卻毫無陌生感，在外靠朋友，遇到他們一同拼車，我覺得很幸運。

飯后Q大哥主持聯(lián)系了幾個車主比對價格，老練的江湖手段展現(xiàn)了出來，最終選定了一位年輕小伙的車，叫土燈，他的報價最低，人也當(dāng)面見了，還算靠譜。行程落定之后，我們各自回房間休息，在睡前我還有些壓力，可能是心理作用，聽廣西的夫妻說他們上下樓的功夫就有點高反，搞得我也有點緊張，買了幾罐葡萄糖備著，生怕明天上山也會產(chǎn)生反應(yīng)。

去看珠峰的那個早上，我早早地起床收拾行李，早上還是有點冷，我也就穿了一件T恤，一件襯衫和一件秋季外套，從甘肅走來的一路上我所有的物品不會超過一只背包能夠容納的范圍，但這天我仍把負重降到最輕，只帶必需品和應(yīng)急干糧，原本還打算在山上住宿一宿看看星空，如果看不到珠峰的話，就待在山上直到看到為止（M小姐的運氣不佳就沒有看到珠峰，在山上過了一夜，第二天才看到了一點，甚至有人來珠峰三次都沒有看到，所以講看神山是要緣份的）?？墒强紤]到這幾位拼友都沒有在山上過夜的意思，我也還是從眾吧，就算看不到了，下次再來也罷。

大約八點我們集合完畢，吃過早餐，駛向了通往珠峰的道路，定日縣4300米的海拔，在喜馬拉雅山脈的群山環(huán)抱之中，卻不是常人想象中那樣原始落后，幾乎與內(nèi)地的小型村鎮(zhèn)無異，只有親眼見識過世界的廣博和時代的巨變才能夠意識到作為人類個體的渺??；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加速城鎮(zhèn)化，村村通的公路，以及國家電網(wǎng)的強大觸手伸展到山脈中的各個地方，電力幾乎在任何地區(qū)都能夠供應(yīng)，無線蜂巢網(wǎng)絡(luò)也可以覆蓋到絕大多數(shù)的區(qū)域。至于沒有選擇租車自駕進藏正是由于并未見識過這里的民情社情，直到走在318國道上才切身體會到了這條公路的面貌，跑慣了大城市康莊大道的司機，或者心理素質(zhì)不是很好的人在這樣的雙向單車道上快速會車可能會覺 得有點刺激，除了車道窄，路況還算良好，偶然會有路面的破損需要注意，還是保持在限速范圍內(nèi)安全駕駛比較穩(wěn)妥。

穿行在喜馬拉雅山脈深處

大約一個小時后，我們到了珠穆朗瑪國家森林公園大門前，買票進門以及合影留念，進入到公園里，就開啟了著名的盤山公路108道發(fā)卡彎，能把人開到甩吐為止，在山上的觀景平臺上，我們看到了自己的幸運，世界頂級的八千米以上四大高峰清晰的展露在我們眼前無疑，馬卡魯、洛子、珠穆朗瑪、卓奧友，一時間激動地眾人除了贊嘆就是拍拍拍，我還掛了一道經(jīng)幡祈福。

珠峰108道發(fā)卡彎

背后是四座八千米級高峰

剩下的路就是去往絨布寺珠峰大本營了，在山下我們換乘環(huán)保車，在中午12點左右到達了此次行程的目的地，珠峰大本營，因為之前的游人和登山者的污染，現(xiàn)如今的珠峰大本營已下降了200米，在世界海拔最高的寺廟絨布寺附近，神山近些年是禁止攀登了，這無疑是人類對這座山最好的保護。

下車后，我懷著朝圣的心情靠近神山，巨大的山體呈現(xiàn)在眼前，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宏偉，珠穆在藏語里是“第三”的意思，朗瑪寓意是“女神”，這座“第三女神”把自己的尊榮毫無保留的展現(xiàn)在我的面前，除了慶幸也無法描繪當(dāng)時的心境了。當(dāng)天山上的人也很少，讓我得以安靜的欣賞她，并聆聽她的聲音，那是一種風(fēng)和水流的隆隆聲，夾雜著寺廟里的風(fēng)鈴讓人不禁感受到了神圣感。在欣賞之余，我和兩位云南的大哥一起在珠峰腳下的碎石灘上尋找石頭，希望能找到一枚象征“第三女神”賜予幸運的紀(jì)念，要知道這難以想象的陸地極點，曾經(jīng)也是難以想象的海底深處，到處散落的鵝卵石和海螺化石證明了這一點，我們現(xiàn)在游覽的便是曾經(jīng)的海底世界，不可思議的神奇。而后我去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郵局里找郵遞員小姐姐幫我在明星片上蓋了珠峰的郵戳，Q大哥寫了一封寄給女兒的信，要帶回去親手交給她。

珠峰手機實拍圖

順利的下山，再回到定日已是傍晚時分，稍稍休息我們又去吃了一頓云南菜，經(jīng)過一天的高原適應(yīng)，我還喝了兩杯云南松子酒，有酒作陪晚上睡得很好。再一天醒來我們五人便趕班車回日喀則，班車上坐滿了開學(xué)返校的少男少女，有些很有藏族特點的五官，有些不開口說話的女生，會讓人以為她是漢人。

到了日喀則，廣西的老夫婦和我們分道而行，他們還要繼續(xù)在日喀則游歷，我和兩位云南的大哥則去買了點食物，繼續(xù)趕火車回拉薩，坐出租車的過程中，? ?聽出司機的聲音就是前些天在日喀則汽車站門口拉活的司機，一聊才知道，那四個放他鴿子沒和我實現(xiàn)拼車的人，正是Q大哥和廣西夫婦一行人，實在是太機緣巧合了，去定日最終還是我們拼在了一起，不得不感嘆緣分??！

通往拉薩的小火車慢慢地行駛在高原上，沿途的風(fēng)景像卷軸一樣鋪展又卷落，一路上和Q大哥嗑著瓜子聊了很多，Q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萍水相逢卻對我很是照顧，了解我的迷茫后，也給予我言語上的鼓勵和開導(dǎo)，我們還相約在回到拉薩以后一起去八廓街市場里淘寶，Q對藏地的珠寶首飾有一定的研究，他也很有文化自信，樂于向人介紹他的家鄉(xiāng)，把云南的旅游文化宣傳出去，云南人管自己家鄉(xiāng)生活的地方叫“我們那個壩子”，聽他們聊天也很開眼界，我也開始對香格里拉，西雙百納和壩美這些地方神往了起來，打下了將來去見識一番的企圖。我想了想，我的家鄉(xiāng)安徽，好像確實沒有云南那么多彩，皖南古徽州地帶還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秀麗的江南山水名勝，至于皖北，華東大平原地帶，農(nóng)田廣博，植被稀疏，感覺就像是謝了頂?shù)拇笫澹瑢嵲跊]什么旅游資源可爆料。

到拉薩之后已是晚上九點半，我下榻在拉薩河旁的旅館，結(jié)識到了一位來自淮南的小伙，竟獨自一人在拉薩待了一周有余，買不到回程的票，也不知道去哪里玩，著實讓我有點詫異，我給他科普了西藏的旅游路線，突然讓他醍醐灌頂，也有了想走我的游玩線路去往珠峰的念頭，至于他后來有沒有去我就不知道了。

當(dāng)晚拉薩下雨，直到次日上午。中午的時候我和Q大哥約在倉姑寺茶館吃藏餐，這一頓給差評，土豆居然不是現(xiàn)炸出來的，我們也嘗了嘗藏人吃的糌粑，飯后我們?nèi)ス淞税死?，看了一些玉石，最終我還是自主選擇了幾顆珠子配成了串，主珠是敦煌壁畫的原料青金石，配上紅黃兩色的琉璃，還有兩顆如同地球一般的青金石小珠，很是好看。

地球小珠

晚上Q大哥請我去他們設(shè)在拉薩城東的辦事處，和包括Z在內(nèi)的三位同事一起共進晚餐，飯后在樓上欣賞藏民們跳廣場舞，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歡送了我在拉薩的最后一個晚上。

七、日喀則三姐妹

離開拉薩的那天，中午上的火車，手機昨晚沒充滿電，耗電很快，只好上車之后就找插孔充電，幾乎坐在那看著一個下午。和我同一個臥鋪間的有三位來自日喀則的藏族小姑娘，在武漢讀大學(xué)，這是她們開學(xué)通往學(xué)校的班車。把手機充滿了電，我回到自己的鋪位后，她們便羞澀地邀請我一起玩牌，雖然她們的漢語說得不很流利，但是交談聊天是足夠用了，至于我是完全聽不懂她們的藏語，只是覺得有些詞匯的發(fā)音和日語很像，比如“馬魯達”“咿呀噠”等等。藏語會不會是日本語的源頭呢，大概有可能，因為有民俗學(xué)考證大和族很可能是三苗族的后裔，而藏地和苗地毗鄰，他們之間的語言融合是順理成章的，東亞大陸上的民族果然還是有著難舍難分的關(guān)聯(lián)。

藏地撲克的玩法，讓我也是一頭霧水，只玩了一局我就懵了，于是我建議嘗試國際通用的撲克玩法—抓鬮，簡單易懂包學(xué)包會，輸了的懲罰是唱歌或者跳舞，藏族不愧是能歌善舞的民族，從這三個姑娘的口中唱出來的歌聲，比班車上MV里的要好聽，真人現(xiàn)場演繹的感覺還是好。她們很靦腆，或許是年幼，或許是漢人女孩被西化的太嚴(yán)重，她們讓我看到的是藏族姑娘本性中的善良質(zhì)樸和保守，還有一種矜持和警惕。少女總是懷春的，她們對待愛情也一樣是憧憬的，不過她們是否會愛上一個漢人小伙，她們的民族傳統(tǒng)有著怎樣的避諱，我就不得而知了。

經(jīng)過玩撲克真心話大冒險，發(fā)現(xiàn)到她們的身上也有讓我驚訝的一面，在20不到的年紀(jì)里，竟也嘗試過幾次戀愛，相比之下90年初的我還比較遲鈍，也許我們那個時代，還是一個蒙昧的時代吧，或者說我個人的蒙昧。

撲克玩累了我們就聊天，我得知她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都是學(xué)水利的，她們分別是來自樟木的阿旺曲珍，來自昂仁的次仁曲桑和來自謝通門的瓊拉，我也才知道藏族人沒有姓，只有名。

三個姑娘的性格都很可愛，都很害羞很愛笑，瓊拉的五官很歐美，感覺像是三人中最成熟的，實際上年齡卻是最小的；次仁有點潮酷的感覺，穿著像街頭的舞者，笑聲很有感染力；阿旺則有一種大姐的感覺，很細心，常為別人著想，她的家鄉(xiāng)在藏地和尼泊爾邊境，可以看得到西夏邦馬，而她的馬術(shù)也很棒，參加過藏族的馬術(shù)比賽，感覺有很多的才藝。

日喀則三姐妹

遇到她們?nèi)齻€姑娘，是件幸運的事情，40多個小時的列車上，一點也不無聊，和她們一起玩玩鬧鬧，時間很快地就過去了。她們很善良，總是想幫我解悶，詢問我的感受，可實際上，我是一個平日里孤獨慣了的人，一個人發(fā)呆，一個人看書消磨時間，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跟自己玩，對于快樂沒有太多的需求，想到什么事情的時候，我就會安靜下來，不會大喜大悲，這或許可以被解讀為內(nèi)斂，或者消極吧。我忘記了我在她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那是在軍隊里度過的歲月，集體的生活不在乎個人的感受，或許是這個原因讓我也不那么在意自己的感受了，變得麻木不仁，對于這樣的我會讓大部分人覺得無聊，如果能夠在大家玩得很嗨的時候我也跟著嗨起來就好了，可往往我容易保持冷靜，這樣很令大家困擾。

被她們所愛的藏族小伙一定也是很幸運的，在列車到站前的一個晚上她們就表達了對這趟旅程的不舍，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會選擇延長這段旅程，想更多的了解她們以及她們的思想和文化，我意識到在旅途上結(jié)識朋友是和看風(fēng)景一樣重要的事情，認識她們?nèi)齻€人，和看到“第三女神”也是一樣幸運的事情，還有Q大哥和路上遇到的朋友們，最讓我覺得不虛此行的是我結(jié)交到的這些朋友，風(fēng)景就在? ??里，亙古不變，可是你遇到的人，是你一生結(jié)下的緣，就在那個時刻那個時空下，錯了一秒都不會遇到，這是四維的時空下的奇跡，是在這個宇宙中無法復(fù)制的事。人不能把旅途禁錮在凝固的風(fēng)景上，如果你一趟旅途下來帶回家的只有留影和特產(chǎn)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可能我并不擅長言語的表達，但我喜歡感性的體驗，人都應(yīng)該是有心的，用心體驗這個世界和人與人之間的真誠，才是最好的答案。相遇和離別，珍惜和懷念，因為有這樣的人生的小插曲生活才圓滿，有這樣的相識才情深，也只有這樣的時空是活著的有血有肉的，有靈魂和感情的，這是我這趟旅程收獲到的最大的意義，這些經(jīng)歷是我最珍貴的財富。

也許和很多人不會再相遇，但我祝福你們幸?？鞓?，早安晚安午也安。如果我們還能再相遇，那一定是今生還未修完的緣份。

八、后記

在那之后的某天，我實現(xiàn)了個人游泳里程從50米激增到一口氣游1千米的距離。晚上，我一個人慵懶的躺在房間里，也許喝了點酒精飲料也許沒喝，也許點了一根香煙也許沒點，在昏暗的光線中，我整理這一路上的印象和思緒，再對比現(xiàn)實生活中的經(jīng)驗，那些回憶又變得縹緲不定，世上生活的分歧是如此巨大，現(xiàn)實中沒有那么多的“如果可以選擇”，大多時候還是無奈和不甘，或者說是不知足。我們都是被生活裹挾著前進甚至喘息的，你很難分清楚什么是你真正的想法，什么是社會或者你的家庭迫使你的想法，那一句經(jīng)典的雞湯文案“你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可往往真實情況是，你自己也不知道。

不去想也罷，人生或許注定是場苦旅，正因為有殘缺才會相信和追尋那些美好吧，在出發(fā)之前，我特別害怕一個人上路，我是喜歡和別人分享的家伙，哪怕是一口吃的，一個美景，我都希望有一個人能和我一起看，這樣才不虛此行，一種印象也就分裂延伸出了多份，我們可以一起去回憶。然而這次，我終于一個人On the road，像突破游泳的距離一樣，曾感覺很難，但去做了就沒那么難，一個人上路雖然孤單，卻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驚喜收獲，如果我是開車，或者坐飛機，或者跟好友組隊拼團什么的，就一定會因為照顧大家錯過很多好風(fēng)景，也一定會錯過這樣那樣的和當(dāng)?shù)厝舜虺梢黄臋C會，他們不一定會對一群漢人友好，但是大部分人都會對一個孤單的旅人友好，因為人們的本質(zhì)還是善良的。雖然我不希望孤獨，但我也慶幸生活讓我曾孤獨的享受過這段旅程，這讓我在將來的生活中可以更勇敢的獨自面對一些問題。一個人同樣應(yīng)該享受生活，享受生命的時刻當(dāng)下，尋找自己獨自存在的價值，這是我在而立之年得到的最好的禮物。

2020年9月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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