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走,去鄂爾多斯吃羊肉個來!
幾場秋雨過后,風便硬了起來,滿城的姹紫嫣紅被零零落落的花瓣替代,沿街滿是樹葉,細長的柳葉、寬大的楊葉,還有榆樹、海棠樹、桃樹、杏樹的葉子……太多的葉子被風一卷,就像是折了翅的蝴蝶,在秋日的光影里兜兜轉轉。
鄂爾多斯的秋天,像所有北方的秋天一樣,都經(jīng)不起四季的歷練,秋天像是一把鐮刀,收割田野的麥穗,也收割城市的花田?;]了,葉落了,街道和公園便瘦了很多,城市又顯得寬闊了不少。裹著風衣的身體,開始蠢蠢欲動,“秋凍”是需要豐厚的脂肪來打底的。
拿什么貼秋膘呢?當然是羊肉。鄂爾多斯地廣人稀,植被茂盛,泉水叮咚,羊都是跑坡羊,一不留神兒還要吃著中草藥,喝著礦泉水。這些汲取了大自然精華的美味,怎能任其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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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著數(shù)過來:鄂托克的阿爾巴斯山羊、鄂托克前旗的草原綿羊、杭錦旗的塔拉溝羊、烏審旗的細毛羊,每個地方都號稱自己家的羊肉是“最好吃的”,所謂的“行外人吃熱鬧,行里人吃門道”大概就是這么個理兒;達拉特人沿黃河灘而居,羊肉當數(shù)梁上的;準格爾旗,處于山溝峁梁間,爬過砒砂巖的羊肉緊致而鮮美;而伊金霍洛、東勝、康巴什通用名為“城市中心區(qū)”,盛放著大量吃貨,他們都眼巴巴地瞅著每一只挨過夏天卻逃不過秋天的羊。
天氣晚來秋,寒氣襲人時,如有細雨淋漓,則正好“過陰天”。三五好友、一口大銅鍋,熱氣騰騰中撈一箸羊肉,白的雪白、紅的淺紅,蘸一下麻醬、韭菜花、醬豆腐、小米椒、花生碎等配制成的小料,再就一口糖蒜,酸甜麻辣咸鮮,妙不可言。能有啤酒三兩杯,便是錦上添花。
前幾天讀一篇網(wǎng)文《沒有一只羊挺過秋天》,里面寫到北京爺們兒涮羊肉時,先把肉凍卷兒,后刨成薄片兒,再下鍋。光這一點,就不如鄂爾多斯人氣派。在一火鍋席上,不說男人,光說女人,沒等拿上菜單便問點菜小妹:“有手切的羊肉了哇?先來二斤。”鄂爾多斯人性格憨實,吃肉便也辣實,足有一元硬幣薄厚的羊肉片兒碼盤上桌,開水里燙個三五分鐘,厚實的肉片兒立馬變得熨帖而乖順,落舌,肉香彌口。嘖嘖,很多南方人覺得真是暴殄天物,但鄂爾多斯人會滿口生津地告訴你:“這么個吃,才能吃出肉味兒了?!卑l(fā)一朋友圈,必無異于深夜放毒,多少人在下面嗔怒評論,隨之拍案而起,穿衣戴帽,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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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時間在延安學習,一次飯間,領座是江蘇的兩位學員,他們得知我是鄂爾多斯人后說了一句:“哦,‘羊煤土氣’來的呀?!痹掍h一轉:“你們離陜北很近嘛,聽說陜北的羊肉非常好吃?!蔽页猿孕兀骸暗降资菦]去過鄂爾多斯吧!”吃完陜北的羊肉再吃鄂爾多斯的羊肉會是什么感覺?可能就是覺得自己之前的人生錯過了好幾個億的那種遺憾。
要說鄂爾多斯人吃羊肉最家常的吃法還是“燉”,尤其是現(xiàn)殺羊,唯有此法可留得羊肉的全部精髓。
在武漢讀書時,和同學說起我們內蒙人吃羊肉不剔骨,他們驚訝不已,眼神兒里滿滿的全是“真野蠻”的省略號。一整只羊被剁成拳頭大小的塊狀,裝入大鐵鍋,調料只放蔥姜蒜加一味花椒,再撒一把鹽。講究的人家還會放一點“地茭茭”,一種開著米粒白花的中草藥。開鍋起火,用枯枝爛樹或莊稼秸稈,非煤或電也。等待肉色由血紅變得淡粉,咕咕咚咚的水泡頂起了好多黑紫的血沫兒,用湯勺撇去。待湯水清澈、肉塊粉白,蓋上鍋蓋,濃醇的肉香引得門口的小狗一個勁兒地打轉轉。肉至七八分熟時出鍋,持一小刀削成片或塊,便是上好的“手把肉”。
有的人家,在羊肉八分熟時,加入土豆塊、茄子塊。出鍋時,湯汁無幾,土豆成泥、茄子化糊,口感真不比肉差。給娃兒們泡上米飯,吃得肚皮溜圓。一次下鄉(xiāng)采訪中,如此飯后,同事打趣我說:“羊肉熬茄子,香死張苶子。”“苶子”就是腦袋不清利的人,對吃貨來說,以一頓美食換一句玩笑,實在是太劃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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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蒙古,羊肉的豪華吃法頂數(shù)“烤全羊”,這是招待賓上賓的禮數(shù),游牧民族的習俗保留完好,鄂爾多斯尤其正統(tǒng)。同學從湖北跋山涉水而來,一頓“詐馬宴”讓她顛覆了對草原人民的三觀。一只整羊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腌制和燒烤,外焦里嫩,金黃色的酥皮包裹著鮮美的肉骨,輕輕一口下去,草原風味混合著沙漠風情直沖心底,萎靡不振的胃馬上開始高速運轉,恨不得直接伸出一根舌頭,將眼前的美味風卷殘云,不留渣渣。事后,她還寫了一篇文章,專門贊頌這次“鄂爾多斯行”。不由想起汪曾祺曾寫過一篇《? ??把羊肉》的文章,提到在達茂旗吃了一次“羊貝子”,羊貝子即全羊,直抒胸臆:“好吃極了!鮮嫩無比,人間至味。”如果那時有抖音,汪老絕對可一炮走紅,憑一吃一文成為霸屏網(wǎng)紅。
尤為記述的是,鄂爾多斯有一種與內蒙古其他地區(qū)有別的吃法是“干嘣羊肉”。在鄂爾多斯的牧區(qū),很多人家都有專門的“干肉房”。每到冬季,干凈整潔的小涼房里,掛滿了切成條的羊肉,經(jīng)過夜風的吹刷和無光照的護佑,羊肉的肉絲變得條縷分明而富有韌性,這是牧民“冬儲”的主要方法。有遠客而來,主人便會扯下幾條干羊肉剁成塊,大火烹煮,直到湯汁脹滿了肉塊,如起起伏伏的小河喂飽了大地。開鍋裝盤,沒有一滴湯水,一塊塊黑里泛紅的羊肉干凈利落互不干涉地臥落盤中,咬一口,滿嘴都是歲月的風聲,并不綿軟卻讓人貪戀。但是,牙齒不好的人,只能望肉興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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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羊肉,鄂爾多斯的吃法并不繁多或精致,但都被世代所“盤”終成經(jīng)典。比如有人喜歡吃“耍水羊肉”和羊肉燴酸菜,前者湯、肉兩清,總覺得滋味兒不夠;后者而言,個人認為不如豬肉燴酸菜好吃。農(nóng)村講話:“狼尋狼,鬼尋鬼,沙蓬就找八條腿”,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食材同理,搭配好了是至臻美味,攪和錯了便是黑暗料理。所以,這兩樣在鄂爾多斯流傳并不廣。至于烤羊肉串、羊肉沙蔥包子、羊肉蒙古餡餅、干羊肉面片等,不過是作為“腰點”類的點綴之物,作不得正頓飯,但味道一樣是食中“C位”。
又是碧云天黃葉地,朔風吹落思無緒。來,給你安利一下,人生可能會遇到無數(shù)的梗,江湖告急無處不在。但通往幸福的最后一公里,恰遇一頓鄂爾多斯羊肉,便可周身血熱,仗劍而行。如果一頓不夠,再來三五頓也無妨。
來鄂爾多斯吃一頓羊肉,再大的江湖,都在一杯酒里。
作者簡介
張曉艷,80后新聞人,評論屆的“小拇指”。靠寫文為生,也在文中尋找詩與遠方。從不敢有多少奢求,不管有多少讀者,心安理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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