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美|老家的銅山

老家有座不出名的小山,名曰銅山。山不高,因山石富含銅元素而得名。這山幾乎沒什么可寫的,也很難見到有人會寫這座無名小山。我對這山懷有深深的感情,如果我再不寫點文字,那這座山將會更沉寂。它屹立在那里,它就是我的根。

進村的路途,雖不是翻山越嶺,也算是九曲八彎。鄉(xiāng)村的小路,蜿蜒直達綠色深處,蒿草叢生,四周都是油 綠發(fā)亮的莊稼。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座山,那便是銅山,穿過山前田野的小路,山腳下就是自己曾經(jīng)的家。一個村莊有很多條歸家的路,即使它們有了很大的改變,也許在某個路口,忽然產(chǎn)生陌生的感覺,但很快,就會判斷出哪一條是回家的路。

銅山,是一座不高、也不大的山,綿延兩三公里,從行政區(qū)劃圖上看應(yīng)該叫“金山”,而我們村落后面的那段叫“銅山”。銅山不高,雖不是崇山峻嶺,更不用峰巒雄偉、懸崖峭壁來形容,但山明水秀,四時皆風(fēng)景,也是情不自勝的。

春天,春風(fēng)搖醒樹枝,春雨洗去塵埃,山青了,不知名的野花,撒了歡地開著。山麓的桃花,宛如一條彩帶,伴著裊裊炊煙,真是:粉黛掩村落,炊煙攀山巒。夏天,銅山蒼翠欲滴,郁郁蔥蔥的樹木,裹住山體,拼命地拖住探頭探腦的怪石,生怕它被太陽烤焦。秋日,白云悠悠,青青的小山依偎在藍(lán)天的腳下,倩影綿綿,不媚不艷。冬天,銅山褪盡它的繁榮,變得清瘦而蒼勁。風(fēng)霜高潔,日出而林霏開,云歸而巖穴暝。

然而,在我小的時候,總認(rèn)為這山不咋的,貧瘠而瘦弱,沒有可以玩的東西,頂多好奇的是山上有一個雙層的石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算是唯一的亮點。山上也沒有可以吃的果子,更談不上進山狩獵,打野豬豺狼。唯有這銅雀綠的石頭,含銅量太低,還不能開發(fā),真是活該了貧窮?。?/p>

我家在山的東面,陽光照射的早,起床也比山后的人早一些。傍晚收工,也是以日落西山為鐘點,回家休息。當(dāng)夕陽接觸山頂?shù)臉涔?,田野里便是昏黃,再抬頭時,夕陽透過樹杈的縫隙,不再那么強烈了。再看時,銅山已被夕陽拉長了影子,探到田野對面的村莊了。對面的村莊后面也是山,銅山太小了,它的影子甚至不能淹沒對面的山頭,然后大家就一同迎接夜晚了。

山下居住的全是吳姓的人家,先祖?zhèn)冊谏缴祥_辟了梯地,種些紅薯、麥子等。也是望天而收,有豐年有歉歲。從我小時候記事,山上沒有什么可以收獲的東西,唯一就是些山毛桃,農(nóng)歷七月采收,自己家是舍不得吃的,但可作為一季的禮品,饋贈給近路的親戚。孩子們?nèi)ド缴蠈ふ衣涞氐南x桃,堆在一起,漚上幾天,用腳一踩,取出桃核,也能換些學(xué)費錢。

最辛苦的是要起早挑桃,去集市上賣桃。因為項鋪鎮(zhèn)周邊產(chǎn)桃的多,賣不上價錢。所以會去遠(yuǎn)點的楊家市賣桃。我從小就喜歡熱鬧,跟著大人星夜起床,吃罷早飯,深一腳淺一腳的去楊家市。這樣才能早點到達,占個好的地攤。小孩子家,心里總是著急,感覺怎么到不了目的地,不停地追問大人還有多遠(yuǎn)——當(dāng)見一座白橋隱約出現(xiàn)在眼前,那便是就要到了。

山上沒有可以砍伐的樹木,大部分是種了地,人口眾多的年月,每戶也只有很少的山地和山頭。山地用來種輔糧,山頭可以收割山草。山草比稻草要好燒很多,火力也要旺很多,還不像木柴那樣不好掌控火力。所以下灶添柴的時候,我總喜歡燒山草把。農(nóng)歷的九月,農(nóng)民便開始砍伐山草了。等到山草砍完,整個山頭就跟剃了頭一樣的光凈,僅剩幾棵柏樹松樹,兀立在那里。山石和梯地,清晰可見,靜靜默默地挨過歲寒,等待來年的輪回。

小時候,遠(yuǎn)遠(yuǎn)的看山,感覺離天很近,心想要是自己爬到山頂,伸根竹竿,就能頂?shù)教炝?。往往這樣的話語招致大人的笑話,天真而純潔。又時常想,這山外面,到底是什么樣的呢?自己不敢一個人上山,約好幾個小伙伴結(jié)伴到了山頂,才發(fā)現(xiàn)天依然是那么的高,銅山外,也不過是一些村莊和遠(yuǎn)處的山。于是乎,又想,要是還能站到對面的高山,看看山外,會有什么情景呢。但又轉(zhuǎn)念思忖,應(yīng)該也是一樣的吧。要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必須得走得更遠(yuǎn)。一山之后,又是一山。

銅山,它真是太簡單了,我靠不了它發(fā)財,也靠不了它變現(xiàn)開發(fā)。那這座銅山,對我又有什么意義呢?我要走出這座山。等我長大走出了銅山,見過大山秀川,也漸漸淡忘了這座山,關(guān)于這座山的記憶,也塵封在心隅。只是每年的清明,冬至,我都要上山,在同一個地點,拍一些照片。山后是星羅棋布的村莊,前方是山坳里的農(nóng)田,彎彎曲曲的小路,伸向遠(yuǎn)方。求學(xué)時,每天要通過“昌山井”走出去,再輾轉(zhuǎn)到金渡中學(xué)。銅山,每年都會有變化,每年又沒有變化: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也許就是山存在的意義,它再矮小,卻是我心中的豐碑。

如今,柴火也沒有人撿拾了,樹木也自然的生長,山變得繁茂起來。清明、冬至的傳統(tǒng)祭掃活動,禁止進山燒紙,燃放鞭炮。山上人的活動更少了,想登山頂而望,更難了。父親就安葬在銅山的山麓,每年的祭掃,大家都在父親墳冢邊一個開闊的場地,對著山頭燒紙錢。很多人都會開玩笑:這老人生前就好熱鬧,還真有先見之明,現(xiàn)在不給上山了,“錢”都在他門口了。

山非無言,然非無聲。那山風(fēng)掠過樹枝的嘯叫,那秋雨滴落枯葉的沙沙,那山澗中的鳥語蟲吟,都是對歲月流逝的詠唱。然而,山,依舊挺拔天地,粲然四季。我突然想,這銅山,是不是就像父親一樣,雖給不了我什么,也沒有華麗的詞藻和樂章,但他的瘦削卻把我架上他的肩膀,看看山外的天。

險峻是山,逶迤也是山。雄壯有雄壯的風(fēng)采,樸素有樸素的品行。在貧瘠時能夠豪無保留的奉獻,能夠讓你踏上它,給你攀登和探索的念想。父親,就是山。

來源:文鄉(xiāng)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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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吳險峰,樅陽縣金社鎮(zhèn)人

白云中學(xué)97屆學(xué)子,大學(xué)本科

現(xiàn)居安徽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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