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武:游記系列(31)信仰洗禮雨花臺

雨花臺是一個讓人激昂又肅穆的地方。

相傳南朝梁天監(jiān)六年(507 年),金陵城南門外,高座寺的云光法師,常在石子崗上設(shè)壇說法,說得生動絕妙,感動了佛祖,天上竟落花如雨。唐朝時根據(jù)這一傳說將石子崗改名為雨花臺。

因為雨花臺是南京南方向的一個山崗,綠樹蔥蘢,北面可以俯瞰金陵,宋朝王安石曾有詩《雨花臺》,其中有“ 盤互 長干有絕陘,并包佳麗入江亭。 新霜浦溆綿綿凈,薄晚林巒往往青?!?

而宋朝王質(zhì)的詞《八聲甘州》中更有佳句“氣佳哉、煙紫石頭城,云碧雨花臺?!痹居昊ㄅ_就是金陵一處山林景色。

前些天看張新奇的《南京傳》,其中宋朝時在雨花臺遇害的楊邦乂,其事跡讓人動容。據(jù)《宋史·楊邦乂傳》記載,建炎三年(1129),金人渡過長江,金人主帥完顏宗弼(即金兀術(shù))進入城內(nèi),李棁、陳邦光率領(lǐng)下屬官員迎接跪拜,只有楊邦乂不下跪,用血在衣襟上寫了幾個大字:“寧做趙氏鬼,不為他邦臣。”宗弼派人勸說邦乂,邦乂用頭碰柱子底下的石礅,鮮血直流,說:“世上難道有不怕死而可以用利惑動的嗎?快點殺掉我。”不久宗弼又拉攏楊邦乂,楊邦乂看著宗弼大聲罵道: “你們圖謀中原,上天豈會長久幫助你,定將把你碎尸萬段!”宗弼大怒,就在雨花臺殺害楊邦乂,剖肚取出他的心臟,時年四十四歲。后來宋高宗賜其謚號,在雨花臺楊邦乂遇害處建“褒忠祠”。楊邦乂寧死不屈,是一種信仰,堅信金人圖謀中原必定失敗,堅決不做他邦臣。

民間還有一個傳說,見楊邦乂堅決不降,金兀術(shù)大怒:“好大膽,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楊邦乂哈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我么?有一顆鐵心!”金兀術(shù)命人挖他的心。一刀下去,當(dāng)真蹦出一顆鐵心!金兀術(shù)頓時臉色煞白,于是下令造一座亭子樣的轎子,把楊邦乂的鐵心放在里面,叫兩個士兵抬著周游兵營。他們抬著鐵心從雨花臺走到花神廟,途中過一條水溝,楊邦乂的鐵心掉進了水溝。兩個士兵慌忙下水去摸,沒有摸到。后來人們在這里修了座橋,為紀念這位可敬的民族英雄,人們就稱這座小石橋為“鐵心橋”,這是信仰堅如鐵的一種寫照,這也是現(xiàn)在南京鐵心橋地名的來歷。

其實我上大學(xué)時就去過雨花臺了,因為那里有一個烈士紀念碑。八十年代的時候,雨花臺還是南京一個名氣比較大的地方,每年的清明、國慶,總有人去瞻仰。我們學(xué)校每年清明節(jié)前后,必定組織大學(xué)一年級的學(xué)生去雨花臺祭奠革命烈士,從學(xué)校徒步行走,一千五百人的隊伍,隊伍前后將近一里地的長度,浩浩蕩蕩,行走在南京市的大街小巷,單程將近兩小時的路程,在八十年代,對于我們學(xué)校這些來自于全國各地的大學(xué)生來說,這是一次難得的人生記憶。

那時雨花臺主要就是一個位于北面的9人群雕,而我們的祭奠活動也就是以瞻仰群雕為主。群雕中被鐐銬鎖住的革命志士,和他們個個望向遠方的不屈眼神,給人以心靈的震撼,這是一群有信仰的人。

這些年,我似乎淡忘了雨花臺。因為南京有了更多的美景,常常想不起雨花臺;這些年,也許是大家因為對物質(zhì)的追求,而多少忽略了精神的熏陶。

直到昨天,我又一次去雨花臺,再次感受到了心靈的震撼。

雨花臺已經(jīng)大變了模樣,有了規(guī)模宏大的紀念館,和直插云霄的紀念碑。紀念館是著名建筑大師楊廷寶設(shè)計,是雨花臺烈士陵園的核心建筑,館門廳上方有“日月同輝”花崗巖浮雕,浮雕下方有鄧小平手書的“雨花臺烈士紀念館”金色大字。進入紀念館大廳,迎面看到,“信仰的力量”大型立體造型的文字,直入眼簾,左右兩邊是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烈士姓名的漢白玉巨型石片陣,莊嚴肅穆感油然而生。

我一下子就被紀念館里的文字和圖片吸引了。尤其是烈士的書信,最能打動人心。1926年12月犧牲時29歲的金佛莊烈士在書信里說:“現(xiàn)在急想把病治愈,好養(yǎng)成一種向前干的精神,不回顧既往,不憂慮將來(因為憂慮、回顧都是無補于事,而徒自苦),只猛勇地向前專心執(zhí)意于現(xiàn)在,一點不放松的干去。只要有這種精神,無論干什么事都有樂趣!”這是一種樂觀和進取的精神,也正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應(yīng)該有的精神。1933年9月犧牲時39歲的鄧中夏,曾說:“我們這樣的人做事,不能選擇哪兒干的痛快,哪兒干的不痛快,重要的是看對革命是否需要。最危險、最困難、別人都不喜歡的崗位,經(jīng)得起考驗的同志,應(yīng)當(dāng)義不容辭地站上去?!边@是一種擔(dān)當(dāng)和奉獻的精神,這種精神是思想成熟和意志堅定的體現(xiàn),正如鄧中夏說:“請告訴同志們,就是燒成灰,我鄧中夏也是共產(chǎn)黨員!”1930年5月犧牲時36歲的惲代英,曾說:“我們吃盡苦中苦,而我們的后一代則可享到福中福。為了我們最崇高的理想,我們是舍得付出代價的?!绷沂坷渖俎r(nóng)的母親聽信傳言,認為他在南京貪圖享樂,忘卻了家中的妻兒老小,他懷著深深的內(nèi)疚給母親回信:“我因為見著他們這樣的痛苦,我心里非常的難過,我想使他們個個都有飯吃,都有衣穿,都有房子住,都有事情做。我又想使這些有錢有勢的人不要長期的玩格,長期的把一切都占據(jù)著,而使得他們老是受痛苦。所以我現(xiàn)在就是在向著這個方向做起去。這樣的事情是一件最大而又最復(fù)雜的事情,我要這樣干,非得把全身的力量貫注著,非得把生命貢獻?!辟R瑞麟烈士說:“我絕不放下為貧苦人民奮斗的責(zé)任,而有自暴自棄的行為?!辈茼槝?biāo)烈士犧牲前對難友說:“如果我死了,只有兩件事感到遺憾,一件是,再不能革命了,還有一件是,我只活了十九年,還沒有戀愛過。”不知道是我容易激動了,還是我內(nèi)心也有一股激情,這些烈士的事跡都能讓我心潮彭拜,而深受感染。

人群中有許多家長帶著孩子來參觀,孩子們天真無邪的臉上,全是歡快、幸福的笑容,而這些正是烈士們?yōu)橹冻鰻奚脕淼男腋I?。我看到有一位媽媽給女兒念著一位女烈士的介紹文字,小女孩一邊看著烈士的圖片,一邊聽著媽媽的介紹。突然,我聽到小女孩非常清晰而稚嫩的聲音:“媽媽,她是不是也是媽媽?”我頓時眼淚模糊了雙眼!

是啊,這些照片上非常年輕的面孔,那些原本還有完美人生的青年,他們原本也是孩子眼中的爸爸媽媽!已知姓名烈士的平均年齡不到30歲,最小的甚至只有16歲!是什么讓他們義無反顧,是什么讓他們犧牲一切而在所不惜?

是信仰,是他們堅信犧牲自己的一切,就能夠為后代換來一個美好幸福的新世界!

走出紀念館,陽光照在我臉上,我看到成群結(jié)隊的少年兒童,在紀念碑下宣誓和祭奠先烈,我還看到一位老奶奶,在國歌歌詞雕刻前,給小孫子講解著,小孩子大概不能理解“把我們的血肉筑成我們新的長城”,他長大了就會知道,今天的生活,是多少人的犧牲換來的。我聽說俄羅斯年輕人結(jié)婚時,常常會去烈士陵園給先烈敬獻鮮花,以表達對先烈的崇敬和感恩,是啊,我們不能忘了他們!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捫心自問:我們今天是不是還有愧對烈士的地方?

在南京,雨花臺是一個值得去看看的地方,至少對人的心靈會有觸動,精神會有洗禮。

最讓我感動的,莫過于烈士們對信仰的忠誠,純潔堅定,氣壯山河!

(原作2019年10月26日已經(jīng)發(fā)布于本公眾號,為創(chuàng)建“游記系列”專輯需要,重新發(fā)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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