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水歷史文化印跡——綠蔭軒摩崖石刻群
彭水綠蔭軒摩崖石刻群位于彭水縣城烏江東岸渡口的峭壁上。有宋代至清代的石刻群,分布于長15米,高8米的石壁上,共20余幅。這些古時文人騷客留下的墨寶,是彭水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yùn)、文化氛圍的印證遺跡。其中包括了北宋文學(xué)家黃庭堅,唐朝名臣、大書法家顏真卿等墨寶。
黃庭堅與綠蔭軒摩崖石刻
北宋紹圣二年(1095年 ),黃庭堅謫黔期間曾在彭水烏江東岸山崖上(今縣委)建軒。軒成之時,恰逢崖旁榕樹結(jié)子滿枝,又得悉夫人攜新生子已到涪州(今涪陵 ),因取杜牧 “自恨尋芳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耧L(fēng)吹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中“綠蔭”二字命名此軒。宋元以后,綠蔭軒成為彭水縣童生會試之處,俗稱“考棚”。清代在此基礎(chǔ)上建“摩圍書院”,成為彭水縣內(nèi)三大書院之首。民國初年,摩圍書院改辦為縣立高等小學(xué)堂。建國后,擴(kuò)建為縣立中學(xué)。1955年,彭水縣委遷入,將此軒改建為會議室。邑人取門楣上“綠蔭軒山谷書”六字鐫于崖下,與崖下其他石刻題記薈萃,形成以綠蔭軒題記、夏中山題記、山靜日長題記、崖迎碧水題記、臥佛巖題記、翠谷飛泉題記、陳幫器題記、福字題記、道光殘碑等石刻題記為主的綠蔭軒摩崖石刻群。
圖/黃庭堅手書"綠蔭軒"題字
綠蔭軒題記 ,一代文豪的心中之痛
黃庭堅是北宋時期與蘇軾齊名的文學(xué)大家 ,詩壇上有“蘇黃”之稱?!拔鯇幊?,舉四京學(xué)官第,文為優(yōu),教授北京國子監(jiān)留守文彥博才之留再任。蘇軾嘗見其詩文,以為超軼絕塵,獨立萬物之表,世久無此作,由是聲名始震……哲宗立召為校書郎。神宗實錄檢討官。逾年遷著作佐郎加集賢校理……幾殆除服,為秘書丞提點明道宮兼國史編修官。紹圣初……章、蔡卞與其黨論實錄多誣俾前史官,分居幾邑以待問,摘干余條示下,謂為無驗證。既而院吏考閱悉有所依,所余才三十二事。庭堅書用鐵龍爪治河,有同兒戲至是首,問焉對日,庭堅時官北都嘗親見之真兒戲耳。凡有問,皆直辭以對。聞?wù)邏阎?。貶涪陵別駕 ,黔州安置 ……”由此可見,蘇軾對于黃庭堅的看重首先是欣賞他的文學(xué)才華和思想境界。從黃庭堅擔(dān)任國史編修期間的所作所為來看,他的治學(xué)是嚴(yán)謹(jǐn)慎重的,是經(jīng)得起時間和歷史的檢驗的。
追蹤黃庭堅早年的活動,我們可以看到,黃庭堅對于仕途政治始終保持著一種超乎尋常的淡然。從23歲進(jìn)士及第后,他在葉縣 (今屬河南)、太和 (今屬江西 )等地做了長達(dá)17年的低級官員。直到元豐八年 (1085年)到汴京任職于館閣后,他的個性操守仍然是比較內(nèi)斂、低調(diào)的。我們可以從蘇軾那里讀到 “浩浩乎如馮虛御風(fēng),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的自然雄放;可以從司馬光那里讀到 “謝安得驛書,知秦兵已敗,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床上,了無喜色,圍棋如故。客問之,徐答曰:‘小作輩遂已破賊?!攘T,還內(nèi) ,過戶限,不覺屐齒之折 ”的坦然大氣,但卻不能在黃庭堅的文章里感受到這樣的精氣神。這或許是黃庭堅與眾不同的性格所決定的,或許是他對美學(xué)范式的追求與別人不同。
總之,黃庭堅不是一個狂放浪漫的詩人,他的詩文,表現(xiàn)得更多的是對日常生活、對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深入發(fā)掘。與宋代其他文人相比,他實在不是一個劍拔弩張、有強(qiáng)烈時代精神的人。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穩(wěn)妥之人,也不能逃脫黨同伐異的刀戈?!包S庭堅被貶的直接原因是《神宗實錄》引起的文字獄……黃庭堅始終被人看作舊黨,其實他雖然在政治上追隨蘇軾 ,但并未積極參加新舊黨爭,他一生的心血主要傾注在詩歌和書法創(chuàng)作上”。
圖/彭水摩崖石刻群題字
一個在政治仕途上不怎么用心,言行和思想都比較保守,已經(jīng)55歲高齡的人怎么會背離自己的個性操守,捏造事實,篡改歷史,與當(dāng)朝皇帝過不去,但是政治的荒唐恰恰在于可以無中生有,指鹿為馬。因此,作為“蘇門四學(xué)士”、“蘇門六君子”之首的黃庭堅,必定要在新舊黨爭之中成為犧牲品,這不僅是黃庭堅個人命運(yùn)的必然,也是封建制度腐朽政治的必然。貶謫,對于年事已高身患重病的黃庭堅而言,既是身體上無法承受的巨大痛苦 ,也是精神上難以愈合的思想重創(chuàng)。
黃庭堅不是蘇東坡,他的骨子里淌不出蘇東坡 “問汝平生功業(yè) ,黃州 、惠州、儋州”?!?a href='/wanli/' target=_blank>萬里黔中一漏天,屋漏終日似乘船。及至重陽天也霽,催醉,鬼門關(guān)外蜀江前。莫笑老翁猶氣岸,君看,幾人黃菊上華顛?戲馬臺前追兩榭,馳射,風(fēng)流猶拍古人肩”,這首詩已經(jīng)把風(fēng)燭殘年、流放蠻荒、連自己的斗室之漏都不能收拾的華顛老翁的凄涼心境表露得無以復(fù)加。詩中所謂 “風(fēng)流猶拍古人肩”,看似有一股子英雄氣,實質(zhì)上不過是詩人對無法排解惆悵困境的自我解嘲。其“催醉”本身就是借酒消愁,其痛之深 、其傷之切近乎癡人說夢 。
圖/彭水摩崖石刻群題字
翻閱黃魯直黔州書信,從“某待病于此,謝罪杜門,粗營數(shù)口衣食,使不致寒饑,買地畦菜,已為黔中老農(nóng)矣。閑居不欲與公家相關(guān),故不復(fù)借書吏作箋記”(《答南京君瑞連勾書》),到 “閑居多病,人事廢絕。遇風(fēng)日晴暖,從門生兒輩,扶杖逍遙林麓水泉之間,忽不知日月之成歲”(《答李林書》);從“到黔中來,得破寺地自營,筑室以居 ,歲余拮據(jù),乃蔽風(fēng)雨,又稍葺數(shù)口飽暖之資,買地畦菜二年始息肩”(《答唐彥道書》),到“某屏棄不毛之鄉(xiāng),以御魑魅 ,耳目昏塞,舊學(xué)廢忘 ,直是黔中一老農(nóng)矣”(《答王太虛書》),全不見昔日京都國子監(jiān)教授、大宋國史編修的氣韻風(fēng)度!“撐崖拄谷蝮蛇愁,人箐攀天猿掉頭。鬼門關(guān)外莫言遠(yuǎn),五十三驛是皇州。浮云一百八盤縈,落日四十八渡明。鬼門關(guān)外莫言遠(yuǎn) ,四海一家是弟兄 ”,更是把詩人對人生命運(yùn)的絕望滲透于紙背。
圖/彭水摩崖石刻群題字
“五十三驛”、“一百八盤”、“四十八渡”清晰的記憶 ,“撐崖 ”、“攀天 ”、“鬼門關(guān)”形象的描述,已經(jīng)是字字滴血,老淚縱橫。呈現(xiàn)在世人眼前的黔州是連毒蛇猿猴都要發(fā)愁掉頭的窮山惡水,真可謂僻野荒蠻之極。難怪早在唐代 ,黔州就多次成為中央政府流放政治要犯的首選地。唐趙國公長孫無怠 、唐高祖之子霍王李元軌 、唐太宗廢太子李承乾 、唐太宗十四子曹王李明、唐高宗廢太子李忠 、高麗 (今朝鮮 )知留后事泉南建等皇親國臣先后被貶至黔州,并且屈死在荒山野嶺之中。直到改朝換代數(shù)年后,一把把有皇家血統(tǒng)的白骨才得以遷回皇陵。前車之鑒,令人毛骨悚然。所以,“病人多夢醫(yī),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合眼到鄉(xiāng)社?”決不可能是抒 發(fā) “對貶居地川東山鄉(xiāng)產(chǎn)生了深厚的感情”。
有如此之心胸,何生“舉頭無語,家在明月生處住 。擬往摩圍,最上峰頭試望之。偏憐鐘秀,苦淡同甘誰更有?想見牽衣,月 到愁邊 總未知”的無邊憂愁?所以,萬里謫黔,老來投荒,是作為一代文豪的黃庭堅難以接受的政治罹難,是作為江西詩派鼻祖的黃庭堅無法超越的心頭之痛。黔州綠蔭軒題記,包含著一代文學(xué)巨人黃庭堅對跌宕命運(yùn)的自嘲與無奈。
道光殘碑 ,烏江城鎮(zhèn)廉政先行
綠蔭軒摩崖石刻惟一的碑刻是立于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縣委大樓古榕樹下的 “道光續(xù)修考棚收支賬目殘碑”。綠蔭軒摩崖石刻的其他石刻無一例外都是摩崖形制,而這塊殘碑卻是與漢葭鎮(zhèn)新發(fā)現(xiàn)的 “育嬰永守章程十條碑”一樣用本地罕見 的青砂石制成。
圖/道光殘碑
《彭水縣志 》“道光二十一年 (1841年)建考棚于縣署”的記載和上述殘存碑文所涉及的內(nèi)容基本一致。因此,道光續(xù)修考棚收支經(jīng)費(fèi)殘碑所記錄的真實性無容置疑。這塊至今仍立于縣委大樓旁邊的前清殘碑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以石碑的形式將修建工程賬目公諸于世,在烏江沿岸城鄉(xiāng)政府管理中并不多見。這說明道光二十二年執(zhí)政彭水的縣一級官吏在涉及修建工程的大宗項目上至少做到了收支賬目清清楚楚。這種經(jīng)濟(jì)上公開透明、公諸于世,主動接受老百姓監(jiān)督,敢于接受輿論和歷史檢驗的政治行為在反腐倡廉 、建立健全各種制度、依法治國的今天有著十分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yuǎn)的歷史意義。
鐘蓮題記,川東晚清壽字之最
鐘蓮題記原在彭水縣城東門半坡巨石上,緊靠漢葭鎮(zhèn)第一小學(xué)圍墻之后?!皦邸弊执?57cm×123cm,題款為“鐘蓮書”三字,字徑8cm,均為楷體陰刻。據(jù)清同治四年《彭水縣志》載,此字刻于清乾隆五十三年。鐘蓮,字植溪,福建長汀人。舉人,乾隆五十二年署彭水。據(jù)《彭水縣志》載,鐘蓮在位期間,還書有 “景行仰止” 摩崖 、“書香”碑等。
圖/鐘蓮“壽”、“福"題字
相傳,乾隆八十壽辰暨即位六十周年(1795年),舉國大慶,彭水縣署以全縣紳民名義,朱拓此石刻“壽”字一幅,上貢于朝廷。乾隆皇帝見此“壽”字,甚為賞識。有人為貶毀其字,曾以重金賄賂皇帝身邊親信,謂其俗而不雅。乾隆皇帝遂命詔當(dāng)朝各書一壽字,書就悉懸于展堂。乾隆逐字展閱良久,喟然嘆日:“此字(彭水縣所貢鐘蓮所書“壽”字)無瑕可擊,已寫絕矣!”不久,鐘蓮晉為知府。由此,此石刻聲名大振,前往摹拓者不絕,上至成都,下及武漢,長壽老人多喜得此“壽”字拓片懸于廳堂,不少金屬技工也將此拓片縮制為小兒項佩或帽額。渝州書裱店鋪,曾派專人常往彭水成批拓印,裱為中堂高價出售。如今灌縣二王廟過廳中的 “壽”字拓片也是其復(fù)制品,足見其書法藝術(shù)價值?!拔母铩逼陂g,壽字石刻被毀。彭水縣人民政府于1984年11月將原“壽”字拓片復(fù)制還原在綠蔭軒巨石之下,增 添了綠蔭軒摩崖的內(nèi)容,這一帶地方特色的歷史文物得以重見天日。
圖源/彭水文博
因黃庭堅綠蔭軒題記而得名的綠蔭軒摩崖石刻借烏江江岸山石之絕,融多種內(nèi)容于一體,蘊(yùn)藏著豐富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是研究黃庭堅謫黔期間思想變化及彭水歷史文化、烏江水文變化的珍貴歷史資料。
彭水其它石刻資料鏈接
顏真卿書法碑
民國17年(1928年)秋,在彭水縣城監(jiān)獄外掘得;碑場59.50厘米,寬32厘米,鐫文曰:“馬伏波云:聞人之過,如聞父母之名,耳可聞而口不可道也。有唐大歷三年夏四月,金紫光祿大夫行撫州刺史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顏真卿書,道士譚仙巖立,鐫者皇甫華?!肮灿?6字,為豎排楷書陰刻,原置于漢葭公園(今民政局宿舍)內(nèi),解放后原碑已散失,僅藏有拓片。
圖源/彭水文博
黃庭堅書法碑
清代道光年間(1821-1850)縣城小北門居民挖掘而得,共19字,石料為砂石,高54厘米,寬43厘米,四行豎排,為行書陰刻。碑石四面未加休整,古樸自然,原存于漢葭公園。解放后存于文化館后面石穴中。后修招待所和廣播局時遺失。
又據(jù)《碑目考》記載,“魯直謫黔,有‘涪翁策杖,至此觀江漲,雨余天欲涼’十五字墨跡,在嘉禾堂?!肮饩w元年(1875)時已不存。
圖源/彭水文博
當(dāng)然除了這些名人書法石刻外,彭水也有很多古碑刻遺跡,如張飛岍石刻、宋解進(jìn)士楊秉元墓志銘、示喻碑、馬蜂岍墨書、涼風(fēng)埡修路石刻、陷山沱水文石刻及營政碑等。
圖/張飛岍石刻至今無人破解,被稱為”彭水天書“
*本文根據(jù)周晏(長江師范學(xué)院民族學(xué)院副教授)及彭水文博資料綜合編輯,若有侵權(quán)請聯(lián)系刪除。
編輯:嬌嬌
—游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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