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巴彥淖爾雙城記:兵溝漢墓出土“小龍女”,演繹大漠鐵骨柔情

第四部分:文旅絕唱

引言

銀川有一個名字叫“塞上湖城”,巴彥淖爾有一個名字叫“草原水城”。當我們把這兩座美麗的城市聯(lián)系在一起,就會發(fā)現(xiàn)這都是黃河母親的恩賜,她們因水而靈動無限,但更多孕育的卻是錚錚鐵骨的精神與氣質(zhì)。因此,她們是大美柔情的,也是鐵血浪漫的。

公元1046年,北宋文學范仲淹應好友巴陵郡太守滕子京之請,為重修岳陽樓寫了篇《岳陽樓記》,其中的句子很美:“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游泳;岸芷汀蘭,郁郁青青。而或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躍金,靜影沉璧,漁歌互答,此樂何極!”在銀川與巴彥淖爾,雖說難見八百里洞庭的壯觀,但其秀美的湖光景色融于粗獷的北國風光,不是江南,勝似江南!

“銀川”作為古地名,最早見于《新唐書?地理志》。而寧夏地方文獻上出現(xiàn)“銀川”一詞,約在明末清初。一些官吏、文人在詠唱寧夏平原溝渠交織如網(wǎng)、湖泊珠連其間的秀美景色時,用“銀川”形容其水光瀲滟、水映晴光的水鄉(xiāng)風光。如“俯憑駝鈴臨河套,遙帶銀川挹賀蘭”,“連山似奔浪,黃河一帶寬。城郭渺如舫,銀川亦寥廓”,“或是天吳聊小試,暫移鰍穴到銀川”。

長江中國的西北角》稱:“寧夏土質(zhì),堿性最重,地面常呈白色,故寧夏古名銀川?!笔聦嵣?,銀川決不止于一片鹽堿地那么簡單。

蒙古語中,巴彥淖爾是富饒的湖泊,這也是今天巴彥淖爾作為草原水城的蘊意或者秘密。一個個的湖泊如同明媚的眼睛,盛產(chǎn)著蘆葦與天鵝,讓巴彥淖爾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變成《詩經(jīng)》里呼喚愛情鄉(xiāng)愁的名句,在中國歷代文人的筆下成為鴻雁的故鄉(xiāng)。

巴彥淖爾地形為“一山兩原”:山是改變世界歷史格局的陰山,原是“風吹草低現(xiàn)牛羊”的烏拉特草原和“不叫胡馬度陰山”的黃河后套平原。一邊是游牧的歌唱,一邊是農(nóng)耕的交響,在幸福的融合里,陰山微笑著將巴彥淖爾推到了兩種文化共同繁榮的高度上。

作為中華文明之根的黃河為銀川與巴彥淖爾注入了永恒的氣質(zhì)與靈魂。天下黃河,唯富一套。有著豐饒基因的銀川與巴彥淖爾位于祖國版圖的北方,在世界大江大河絕無僅有的“幾”字彎上,這彎形似馬鞍,讓王者興盛、百姓安生。

行走是一種體驗,行走也是一種發(fā)現(xiàn)。在我們行走與體驗中,發(fā)現(xiàn)這兩座城市的文化與氣質(zhì)是很多人內(nèi)心一成不變的信仰,或者,一直都在尋找的秘密。

隱藏在湖城銀川的英雄史詩?

夏天,整個寧夏平原上的郁郁蔥蔥,田野里的樹木長成了風景。苞米拔著穗兒正在幸福地笑,還有高粱,還有農(nóng)渠,還有田園和村莊,都是綠色里的幸福與富足。據(jù)說,古人曾經(jīng)把綠色看成一種圣潔的、祈求的顏色,如果是這樣,銀川平原上的廣袤綠色是大自然對于北方富足的虔誠地祈求而非一道簡單的風景。銀川平原上,黃河一下子舒展了開來,變得寬大和開闊了起來,在河心很多的地方都對看到話多綠色的小島,完全沒有在其上端被夾在峽谷里放不開手腳的感覺。而賀蘭山已經(jīng)近在眼前,瓦藍色的山峰,正在一種高度上與天空進行著沒有人聽懂也沒有人看到的對話——是什么呢?城市、湖泊與美麗的銀川。

閱海閱湖閱銀川?

清雍正年間,“銀川”一詞,逐漸有了指代地域的地名含義。如《惠農(nóng)渠碑記》上有“黃河發(fā)源于昆侖,歷積石,經(jīng)銀川,由石嘴山而北……”的記載,碑文上的銀川,已泛指銀川平原引黃河灌區(qū)了。清乾隆年間,寧夏知府趙本植在府城(今銀川城區(qū))創(chuàng)立“銀川書院”,又由汪繹辰纂修《銀川小志》?!般y川”一詞的指代范圍趨于具體、明確,已初具地名意義,并逐漸成為寧夏府城的代稱。1944年,寧夏省城(今銀川城區(qū)址)改為建制市,正式定名為“銀川”。地名一直沿用至今。

曾經(jīng),銀川給人的印象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城,不大,在一片平地上,大多數(shù)樓房都不是很高,就像一幾個大人領著一群孩子很溫馨地站在黃河邊上。樓也是不很高,人也不是很多,樸素得仿佛是北方天空不小心掉下的一滴咸澀的淚。然而,如今的銀川變了!飛速地變了!

銀川東有黃河,西依賀蘭山,是古絲綢之路上的商埠重鎮(zhèn)、寧蒙陜甘毗鄰地區(qū)中心城市、新歐亞大陸橋西隴海蘭新經(jīng)濟帶重點開發(fā)城市?,F(xiàn)轄三區(qū)兩縣一市,總面積9555平方公里,總?cè)丝谝呀?jīng)超過200萬。

新世紀以來,銀川市圍繞建設西北地區(qū)最適宜居住、最適宜創(chuàng)業(yè)的現(xiàn)代化區(qū)域中心城市的目標,大力實施“興工強市、特色建市、人才興市、依法治市、生態(tài)優(yōu)先”五大戰(zhàn)略,優(yōu)勢特色產(chǎn)業(yè)不斷壯大,城鄉(xiāng)面貌煥然一新,創(chuàng)業(yè)環(huán)境明顯優(yōu)化,宜居水平大幅提升。銀川先后被評為優(yōu)秀旅游城市、全國雙擁模范城市、十大安靜城市、全國文明城市和國家衛(wèi)生城市、園林城市、節(jié)水型城市、環(huán)保模范城市、綠化模范城市。銀川就這樣在高樓大廈和車流人流里,擁有了自己作為都市的氣象與風范了。

2010年,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銀川市成功摘取了“中國人居環(huán)境獎”桂冠,榮膺“全國無障礙建設先進城市”稱號。在此基礎上,銀川市提出了開展創(chuàng)建生態(tài)園林城市和聯(lián)合國人居獎等“六創(chuàng)”活動,這是“十二五”期間銀川發(fā)展的又一項重大戰(zhàn)略決策,是銀川市向更文明、更宜居、更有活力城市邁出的更大步伐。

銀川,水碧,天藍。

“塞上湖城”是銀川市的別稱。銀川市濕地面積47000多公頃,面積在1公頃以上的濕地共有430多塊,其中自然湖泊近200塊,面積100公頃以上的湖泊有20多塊。銀川湖泊濕地分布密度大,在西部干旱半干旱地區(qū)少見。這一塊塊的湖泊使銀川如同明珠般于塞上顯得格外耀眼。

銀川市歷史上有“七十二連湖”之稱,自秦、漢以來,興修了秦渠、漢渠、唐渠等水利工程,富庶的引黃灌溉區(qū),孕育了“塞上江南”的自然環(huán)境。明、清時期,“月湖夕照”、“漢渠春漲”、“連湖漁歌”、“南塘雨霽”等湖泊景觀成為當時西北盛景。銀川湖泊棋布,波光蕩漾;溝渠縱橫,阡陌交錯;稻香四溢,魚躍鳥鳴……

這些,會讓人在那一剎那里愛上銀川。

翠湖,位于銀川市東部,距市區(qū)9公里,東臨黃河3公里,總面積6.67平方公里。2006年6月,被國家林業(yè)局批準為國家濕地公園。鳴翠湖集河流、湖泊、沼澤、灌渠等景觀于一體,自然生態(tài)體系完整,是我國荒漠化濕地中具有獨特屬性的生態(tài)區(qū)。野生鳥類、濕地生物、荒漠植物等自然資源豐富,有國家重點保護動物多種,其中鳥類97種。

鳴翠湖是歷史上銀川“七十二連湖”的組成部分,有“道祖廟”遺跡、百年老樹、古代灌渠、黃河水車等歷史遺跡,形成了百鳥鳴翠、碧水浮蓮、車水排云、千步廊橋、綠帳問茶、迷宮尋鶯、青紗漏月、蘆花追日、東堤夕照、白沙落雁十大景觀。2000年起,規(guī)劃和實施了濕地保護與恢復建設,通過退田還湖、湖泊清淤、調(diào)控水位、恢復植被等措施,使鳴翠湖濕地生態(tài)環(huán)境得到顯著改善,成為銀川市東部的一顆璀璨明珠。

鳴翠湖這個黃河流水匯集而成的碩大湖泊,里面有很多的蒼翠的蘆葦,可以在蘆葦蕩里搖槳或者開快艇。而在這里的賀蘭山,則是一片堅硬并且富于質(zhì)感的瓦藍色,朋友告訴我,若不是那山,沙漠也許很快會吞噬了銀川這座城市——在賀蘭山的背面,沙漠正像一個頑皮的孩子要爬上大人的脊背一樣,一次次地沖刺著欲要爬上賀蘭山的肩——在那里沙漠已經(jīng)淹沒了賀蘭山的腳跟。

湖水涌動,時不時會有一兩只漂亮的水鳥出現(xiàn)在眼前的水面。我們的快艇進入蘆葦蕩,驚起的那一灘水鳥音符般地飛在了空中。

事實上,在銀川市內(nèi)可供人游玩的湖泊絕不止于此。讓很多游人耳熟能詳并且流連忘返的還有寶湖與閱海。

寶湖,位于金鳳區(qū)良田鄉(xiāng)保伏橋村境內(nèi),東靠唐淶渠,總面積78公頃,其中湖泊面積36公頃,綠地面積39.7公頃,是市內(nèi)規(guī)模較大的自然水面,屬于典型的城市湖泊,湖水最深處2.2米左右,平均水深1.4米左右。春、夏、秋三季水面寬闊、蘆葦茂盛,鳥類棲息,景觀自然。寶湖的水生植物比較豐富,有多種漂浮生物、浮水性植物、沉水植物和挺水植物,大面積的蘆葦、沼澤為棲息和繁殖在這里的水禽提供了良好環(huán)境。寶湖濕地公園于2003年9月1日開工建設。2004年10月,完成一期項目建設并正式向社會開放,其主要功能區(qū)包括四部分,即濕地生態(tài)區(qū)、文化公園區(qū)、休閑健身區(qū)、管理服務區(qū)。2007年1月,國家建設部批準建立“銀川市寶湖國家城市濕地公園”成為西北地區(qū)唯一的國家級城市濕地公園。

閱海國家濕地公園位于銀川市金鳳區(qū)北部,距市中心3公里,總面積2100公頃。2006年6月被國家林業(yè)局批準為國家濕地公園。閱海濕地水域廣闊,自然風景秀麗,是銀川市面積最大、原始地貌保存最完整的一塊濕地,濕地由湖泊、沼澤、草甸、魚塘等組成,濕地資源豐富,生態(tài)系統(tǒng)完整。濕地有自然植物114種,鳥類107種。2002年以來,規(guī)劃和實施了退田還湖、水道清淤、植被恢復、鳥類棲息地修復和基礎設施等項目建設,生態(tài)環(huán)境顯著改善,濕地資源得到了有效保護。在此基礎上,積極探索發(fā)展“水產(chǎn)養(yǎng)殖、水禽養(yǎng)殖、水生植物種植和水上旅游”的“四水”濕地經(jīng)濟,探索了濕地可持續(xù)利用的新模式……

這些湖泊一個個如同寶石一般鑲嵌在銀川城中,使這座屬于北國的城市突然就多出了幾分柔情與美麗。雖說“銀川自古水抱城”,但上世紀中后期初,隨著人口增加及城市迅速擴展,人們不斷地圍湖造田、填湖蓋樓,銀川平原濕地急劇減少,曾經(jīng)號稱“七十二連湖”的湖泊群,一個個日漸萎縮消失。對此,寧夏回族自治區(qū)提出重塑“塞上湖城”的構(gòu)想并于2001付諸實施。借助人力,銀川市重現(xiàn)昔日“城在湖中、湖在城中”的景象。而銀川平原所有謀求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行為,都寄予著對湖城的殷切期待并且貢獻了自己的力量。當時的人們啟動了青銅峽河西排水總干溝工程和銀川城市防洪工程,目的是在暢通農(nóng)田排水、消除城市水患的基礎上,綜合利用洪水、溝水等水資源,保護濕地資源、補充地下水,同時兼顧銀川市周圍的綠化和美化。

這兩項工程相互結(jié)合,構(gòu)造起“共攔、分治、聯(lián)排”的銀川城市防洪格局,賀蘭山雨季洪水經(jīng)山麓工程設施攔蓄、削峰后進入青銅峽河西排水總干溝,再依次注進七子湖、寶湖、大西湖、北塔湖等大型湖泊,最后與農(nóng)田排水一道由沙湖回歸黃河。疏通縱貫銀川平原南北的灌溉區(qū)排水溝,使清水和城市污水分離,將銀川市近郊的六七個濕地一個個串接連通,死水變活水,最終構(gòu)建起城市環(huán)湖生態(tài)圈……

相傳,古時候賀蘭山飛來的一只鳳凰,看到這里黃河橫貫、麥浪翻滾,一片風光秀麗的江南景象。不忍離去,竟化身為一座美麗的城市——銀川。東門外的高臺寺是鳳凰的頭,鳳凰頭挨到黃河邊;高臺寺旁邊有兩眼井,是鳳凰的眼睛;鼓樓是鳳凰的心臟;西塔和北塔是鳳凰的兩只爪子;西馬營湖泊相連,林茂草密,花團錦繡,那是鳳凰的尾巴,一直拖到賀蘭山麓。

如今的銀川真的像鳳凰一樣飛了起來!

而當銀川的太陽火紅火紅地從地平線上升起,那么多的樓房、街道和人群都被紅酒一樣的陽光浸泡其中,忽然覺得這個城市始終在熱情地浸泡和接納著來這里的每一個人。面對銀川那些在同一平面上的樓房,不管它們高或者是低,但它們的“腳”都是站在同一平面上的,這讓人極容易產(chǎn)生一種它們其實都是平等的感覺,而并不像山地城市的樓群,給人一種強烈的參差不齊感!這就是平原上的城市,讓人感覺一切都是平等并且公平的。在這種平等或者公平里,銀川所有的馬路都是筆直的、不會拐彎的,而這馬路會讓人感到它的容量所在——可以順順當當?shù)刈叱鏊膽驯?,它也隨時歡迎著你高高興興、平平安安地歸來,這是山地或者河谷城市并不具備的一種寬容。

秦漢大兵也愛銀川?

一座城市,僅有其湖光山色是遠遠不夠的,它得有它的文化,它的精神。

莽莽蒼蒼的賀蘭山氣勢雄偉,如萬馬奔騰,橫亙在寧夏之北;蜿蜒坦蕩的黃河水穿行于六百里寧川,流勢平緩,潤澤了河套之地;它們一起造就了富饒的銀川平原,使這塊土地孕育了生生不息的文明。歷史的年輪、多元的文化在這里積淀,中原文化、邊塞文化、河套文化、絲路文化、西夏文化、伊斯蘭文化等多種文明激蕩交融,濃郁的回鄉(xiāng)風情,雄渾的大漠風光,秀麗的塞上水色,古老的黃河文明,神秘的西夏文化,構(gòu)成了“雄渾賀蘭、多彩銀川”的城市名片,形成了“塞上湖城、西夏古都、回族之鄉(xiāng)”的鮮明特色。但是,幾年前,人們總結(jié)銀川的精神時,卻只用這樣8個字表述——賀蘭巋然,長河不息。

這8個字的信息豐富,涵蓋的范圍太多,當然也包含著軍事的味道。于是,在銀川,人們響亮地解讀著“塞上”這兩個字:塞者,長城也,銀川這座塞上的名城也因此被我讀出了一種屬于軍人特有的多情與悲壯。

距銀川市區(qū)東40千米,有個叫黃泥崗的地方,一邊是茫茫大漠,一邊是滔滔黃河。在這里,人們不但見到秦始皇“設亭障以御匈奴”的蒙恬,還能見到蒙恬之后的許多漢朝大兵。

這個地方有個擲地有聲的名字:兵溝。

一百多座如丘陵般延綿著的漢代士兵的墳墓沉默在那里,雖說,不知道那些墓的主人姓甚名誰,但在一座墓室出土的一枚銹跡斑駁的箭頭里,還是領略到了屬于大漠與河流的那份豪情和身為軍人長眠于地下的那份悲壯。

兵溝是一條不算小的峽谷,在這條峽谷里拍過不少的電影。從地平面上看,兵溝更像是一條蜿蜒的深色絲帶,峽壁陡峭。史料記載:秦始皇三十二年派大將蒙恬率30萬兵北逐匈奴,收復河南地,次年又在河套地區(qū)筑城,設亭障以御匈奴,蒙恬在兵溝一帶建立“渾懷障”,屯兵戍邊。今天,兵溝展館里還展出蒙恬將軍生平事跡,以及他建設北疆,抗擊匈奴,修繕萬里長城的偉大業(yè)績。

據(jù)說,在兵溝一帶,以步兵為主的秦軍與匈奴騎兵展開了一場生死之戰(zhàn),秦軍大獲全勝。但這場戰(zhàn)役是怎么個打法、死了多少人今天已經(jīng)很難知曉了。

進入兵溝景區(qū),首先是一座城門,上面寫著“渾懷障”三個紅色的大字,曲里拐彎的秦小篆讓我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夢回秦朝的感覺。

事實上,與“渾懷障”有關系的還有一位名將衛(wèi)青,他北征匈奴時修繕了“渾懷障”,使“渾懷障”在秦初至唐初的800多年時間里,發(fā)揮了重要的軍事作用。

蒙恬的塑像就在“渾懷障”前,這個今人根據(jù)史料和想像的形象勾勒出的塑像之上有一張屬于秦朝男人的臉——有人說,秦朝留給我們的遺產(chǎn)中,最生動和完美的,莫過于兵馬俑的臉——樸素、宏闊、剛毅、俊朗,使如今一切浮淺、奢靡、賣乖、作秀的面孔相形見絀。

蒙恬“國字”形的臉多出了與眾不同的繁盛的絡腮胡子,目光中是道不盡的威嚴。一將成名萬骨枯,在一名大將的成功成名背后,總有許許多多為戰(zhàn)爭奉獻生命的默默無聞的士兵。

進入城門,首先是一座高9.5米的大祭壇。據(jù)說,“渾懷障”守將在兵溝設祭壇,祭祀天地和陣亡的將士。祭壇呈四方形,正北方有一條長長的臺階可以直接登上祭壇的頂端,上設一個方形的香爐。

拾階而上,在祭壇的頂端,以“渾懷障”、祭壇以及其后的漢墓群為界,東邊是茫茫大漠,綿綿不絕沙丘就像一個個沉睡的孩子,在燥熱的空氣里散發(fā)著讓人感覺安靜的呼吸;而西邊則是蒼翠的黃河濕地,清新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黏合在一起,呈現(xiàn)出的是一派寧靜且祥和的綠地風光。在這樣的景致下,再面對沙漠與濕地間的連綿墳丘,多出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和沉重。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尸還?古時,將軍祭祀陣亡士兵時,一般面朝何處?回答一定是:朝著家鄉(xiāng)的方向!

兵溝漢墓里的這群士兵在這個叫黃泥崗的沒有青山的地方,已經(jīng)枕著黃沙沉睡了2000年!而在2000年后的今天,誰還能體會到2000年前曾經(jīng)屬于這群士兵的豪邁?他們該有著一張怎樣的男兒的臉?樸素?宏闊?剛毅?俊朗?歲月已經(jīng)把一切變得模糊不堪了。

走過一條筆直的石鋪甬道,來到漢墓地宮的入口。拾階而下,走入了一個擁有四個墓室的大墓,只是四個墓室都被盜墓賊光顧過的,只剩下古人的尸骨殘骸。四個墓室深淺不一,第一個墓室深十六米,整個墓室是用名貴的楠木制作而成,分為里外兩個室,室之間隔著一扇鏤空的帶窗小門,里面的一間又分為兩半,左邊放棺材,右邊放隨葬品。第二個墓室較第一個淺,只有九米深,墓室的結(jié)構(gòu)也不同,是兩個拱形的窯洞,里面比外面稍小些,所用的材料是青磚。棺材就放置在里面的墓室里,外面也是擺放隨葬品的。第三個墓室距地面只有六米,最簡陋,棺材只有六厘米厚。第四個墓室和其他的幾個風格完全不同,可惜整個墓室已經(jīng)遭到破壞。

據(jù)專家考證,第一個墓室的主人可能是一個將軍,第二個墓室可能是將軍夫人的墓,第三個墓室可能是一個陪葬墓,第四個墓室的主人可能與第一個墓室主人身份相近。在墓道里還陳列著一些出土的文物,如五銖銅幣、劍、戈等。在那些出土的文物里還有一個木制的像框,雖說人們還沒弄清像框是誰的,里面曾經(jīng)裝著誰的像,但這東西出現(xiàn)在古墓里,總會給人一種讓生命留存久遠的意思。想必那個將軍駐守塞外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他在老家的妻子因此成為“隨軍家屬”,或者,他在當?shù)卣伊艘粋€如花似玉的姑娘結(jié)婚——一個置身塞外的軍人能在死了之后,還有一個女人陪著真是一件浪漫又幸福的事情!

同樣的事情在另外一個墓道里亦是。那是一個非常狹窄的通道,把人們引入了一個很狹小的墓室,一男一女在那里合葬,仿佛還相擁在一起的殘骸。但更令人稱奇的是,女的在頭上長有一個寸把長的角!對于這角,人們說不清它生成的任何緣由,只是親切的將它稱為“小龍女”。

有人說“小龍女”可能是塞外的少數(shù)民族,但誰也沒見過塞外的哪個少數(shù)民族是長角的;還有人說“小龍女”可能是得了一種疾病頭上才長了角的,但不管哪種說法都改變不了這樣一個事實,即軍人與女性在古時風沙漫漫的塞外同樣演繹著鐵骨與柔情!

歲月雖說已經(jīng)把一切變得模糊不堪了,但軍人家屬的“龍角”歷經(jīng)千年卻依然清晰可辨。

漢墓群一側(cè)是黃泥崗下的黃河濕地,在黃河沖刷出的一面土崖下,有間民房。房子的前面有一口水井,已經(jīng)很久不曾有人使用了,房門上的鎖也已經(jīng)生銹了,都是很久不曾住人的樣子。碧綠的濕地伴隨著銀色的河流一直伸向遠方,而在濕地與河流間有很多的水鳥自在地飛翔或快樂地歌唱。當年征戰(zhàn)并且長眠于此的那群士兵會看到這一切嗎?

今日塞上,已經(jīng)沒有了風沙的肆虐橫行,更沒有戰(zhàn)爭的鼓角錚鳴,大漠與河流在這里和平共處,處處皆美景。大地無言,但黃河的岸邊是年年歲歲生長青草不止的濕地,濕地上是很多我們說不上名字的鳥兒在自由地飛翔,像是生活在一幅安靜詳和的畫卷里。濕地伴隨著河流流向遠方,在漸行漸遠的車輪聲里,丟開那一份從遙遙遠遠的史書里飄然而至的緬懷,這里美得讓人心醉。

銀川,既是古代中原農(nóng)業(yè)文明與北方游牧文化交匯的地帶,也是周秦漢唐北方最重要的軍事邊關戰(zhàn)略重地。同時也作為我國北端絲綢之路”的要道,在這里上演過諸多天地震蕩、風云變幻的歷史長歌。今天的銀川,因為“塞上”兩個字僅在碧水之上、藍天之下顯得那樣的與眾不同。

原野上的鮮花哪里去了

被美麗的姑娘摘走了

美麗的姑娘哪里去了

姑娘被大兵帶到軍營里去了

軍營的大兵在哪兒

大兵統(tǒng)統(tǒng)到墓地里去了

大兵的墓地在何方

——這墓地正是那鮮花繽紛的山崗

……

萬年的愛戀在銀川?

“如果我愛你,無論我們在一起多久,都會陪你一起爬山,看海,看星星,看日落,因為我知道你渴望這樣的浪漫?!庇羞^這樣的愛情嗎?當人們寧愿在寶馬車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車上笑時,在銀川這個地方,我卻突然地被傳說的愛情感動了一回。

水洞溝是中國最早發(fā)掘的舊石器時代遺址之一,1988年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被譽為“中國史前考古的發(fā)祥地”。蘊藏著豐富而珍貴的史前資料,被列為國家“十一五”文物保護規(guī)劃重大遺址之一。它向人們展示了距今3萬年前古人類的生存畫卷,是迄今為止我國在黃河地區(qū)唯一經(jīng)過正式發(fā)掘的舊石器時代遺址。

清晨的陽光落在水洞溝那片荒灘上,是一地的溫暖。帶著金色粉末的沙粒快樂地跳動在鞋尖上,溝底那一條清流邊上的綠草也便隨即變得可人了起來。走過這樣的一片土地,誰能想到3萬年前生活在這里的人類是個什么樣的呢?一時間,我們都找不到描述它的最好語言,只是沉默著向前,努力地想要從這片土地上看到些什么,但它卻比我們更無言。

無言的土地生長著萬物,卻又極力地掩埋著它的過去。在河溝旁邊的一個黃土刨面前,我們停了下來,它是水洞溝遺址首次挖掘現(xiàn)場的刨面,我們看到壁立的黃土層的中間部位夾雜著一條細沙狀的東西,很分明地將土層分為上部和下部。土層上部出土的石器是新石器,而下部出土的則是舊石器。面對這樣的一道“土坎”兒,我們忽然覺得那些被考古學家挖掘而出并放置在水洞溝遺址文化陳列室里的新舊石器,離我們其實是非常遙遠的,遙遠得只剩下了一個簡單而又復雜的概念。

二萬多年前,一群遠古人頂著凜冽的西伯利亞寒風,艱難地跋涉在鄂爾多斯黃沙漠漠的曠野上,他們是一支由男女老少組成的隊伍,隨身攜帶著獵人的專用工具、武器、帳篷和火種。當他們翻上一道起伏的山梁而來到一處今天叫做水洞溝的地方時,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水草 豐盛的湖泊,遠處草原上還隱約可見成群奔跑的野馬、野驢和羚羊。顯然,這是一處誘人的地方。于是,他們放下行裝,就地露營,開始書寫生活的新篇章。

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獵人們結(jié)束了一天轟轟烈烈地圍獵活動,坐在火邊享受豐盛的晚餐。當他們吃得高興時,年輕人便掛上用鴕鳥蛋皮制成的圓形穿孔項飾和耳飾,跳起歡快的舞蹈。

這一幕幕生動的畫面是通過什么還原的呢?它就是將水洞溝文化從一層層堅實的黃土中剝離出來的金鑰匙——石器。

這些年來,考古工作者經(jīng)過5次考古發(fā)掘,在水洞溝出土了3萬多件石器和67件古動物化石。其中構(gòu)成水洞溝文化基礎的一些石制品、工具及石器制作修理技術(shù),可以和歐洲、西亞、北非的莫斯特、奧瑞納時期人類棲居地的石器相媲美。尤其是出土的大量勒瓦婁哇石核,與歐洲相當古老的奧瑞納文化形狀接近。針對這種地區(qū)相隔遙遠、文化雷同的現(xiàn)象,外國著名考古專家認為是人類“大距離遷徙的同化影響”。

水洞溝在逐水草而居的漫無意識里創(chuàng)造出的這種“遷徙神話”,在我面對水洞溝考古挖掘出的黃土層面時,依然深深地震懾著我。這樣一來,水洞溝便離我近了。

2007年,在對水洞溝的考古發(fā)掘中,出土的文物除石制品、動物碎骨和用火遺跡外,這次發(fā)掘尤其重要的是還出土了近百枚精美的環(huán)狀裝飾品。裝飾品以鴕鳥蛋皮、骨片為原料,圓形,其外徑一般在8毫米左右,用琢制和磨制結(jié)合的方法做成,中間鉆小孔,孔徑一般在2—3毫米,個別的有4毫米,有的表面還被礦物質(zhì)顏料染過色。完整、殘缺、成品、半成品各種類型都有發(fā)現(xiàn)。這些裝飾品小巧、規(guī)范,為目前在中國發(fā)現(xiàn)的舊石器時代同類遺物中制作最為精美者,極大地豐富了水洞溝文化的內(nèi)涵,為研究當時人類的生產(chǎn)力水平、行為模式和審美能力提供了重要的信息。

水洞溝遺址所代表的文化,在闡述區(qū)域性石器技術(shù)傳統(tǒng)的成因、遠古文化的發(fā)掘和變異,以及晚更新人類在東北亞的遷移、擴散和交流具有重要地位,對3萬多年前東西文化的比較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長城腳下水洞溝,一泓清泉入黃流。崖前斷壁觀古址,石器文化遺千秋。山嶺遍是沙丘布,鴉鵲羊群埠上走。若非地下藏物證,焉知史前山河秀。”在今人寫下的這首詩里,我們走過水洞溝,從兩萬多年前的史前社會走到了明朝的長城邊,望著長城之外的荒漠,我忽然地就想,那么漫長的歲月是怎樣在今天讓我們在那么短的時間里走過的?

大地無言,卻盛載著人類生生不息的愛,水洞溝人雖說已經(jīng)神秘地走遠了、消失了,但他們曾經(jīng)生活過的這片土地卻依然在頑強地存活著,并記錄著那一個個被今人已經(jīng)破解或者正在破解甚至永遠也都不能破解的秘密。

在中國的文化里有“三皇五帝”之說,三皇者為伏羲、神農(nóng)、女媧,就這三者誰先誰后的問題,有人提出了一個饒有趣味的說法:女媧本來是在最前頭的,因為她是母系社會階段的典型圖騰,而后來居上的伏羲、神農(nóng)恰是母權(quán)讓位于父權(quán)的寫照。學者認為水洞溝文化當屬女媧的時代,但水洞溝人最后去了哪兒?只能讓人們?nèi)ゲ孪肓恕獮碾y突然降臨了,連綿的暴雨使湖水上漲,驚慌的水洞溝人來不及拿走工具,就匆匆地離開了,后來,湖水和河流淤積的泥沙把這里的一切深深地埋了下來……

猜想只能是猜想,猜想永遠都是猜想,唯有水洞溝人走了是一個一成不變的事實。記得,在水洞溝文化陳列室里,我曾經(jīng)看到過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銅錢狀的器物,講解員告訴我那是水洞溝人男女戀愛時,男性送給女性的定情禮物,而女性送給男性的則是一種類似犀牛角樣的東西。那遠古時期的精致禮物讓我們贊嘆不已,它們大約都是一些石器或者骨器,而它們背后的樸素真誠的情感帶給我們的是驚嘆甚至震憾。

銀川是現(xiàn)代人群居住生活的地方,也古代的人群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水洞溝遺址是其史前民居文化萌芽期,它表明,銀川一帶已有了大量的早期人類活動。同時,產(chǎn)生在隴山一帶的伏羲文化和渭河、汾河流域的華、夏文化,也相繼傳播到古代的銀川賀蘭山一帶。夏時的大禹治水,殷商的討伐鬼方,再一次把夏商文明間接傳到銀川一帶。水洞溝人走了,但他們的愛還在,定情禮物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個上午,我們走了數(shù)萬年。萬年的石器,在我們走過水洞溝的那個上午,流淌出的不僅僅是人間的氣息,它同陽光一樣溫暖得我們的臉龐流出了細細微微的汗水。而這些,也都是屬于銀川似水柔情里的英雄史詩。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感謝原作者。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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