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汪回憶——外婆的粽子故鄉(xiāng)的月亮

外婆的粽子故鄉(xiāng)的月亮

紅旗

在夢中,我常會回到童年,和姐弟們一起來到江莊西村通往獨山寺村的村道口,翹首等待回城探親的外婆。那條筆直的鄉(xiāng)間土路連接著10多里外,栁泉鄉(xiāng)一座叫做三張茂的火車小站。那條土路雨天泥濘,晴天干硬,上邊一條條牛馬車的車轍印記時而平行,時而交錯。路兩旁各一排高大整齊的楊樹,樹下是一種叫做紫穗槐的茂盛灌木,灌木之外,是清流潺潺的小溪,小溪旁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黃路,綠樹和白云漂浮的碧空在天際匯成焦點,外婆從焦點中踽踽行來,蔥蘢的初夏景色映襯著她一身樸素的老布黑衣和右手挎著的白粗布包袱,她灰白的發(fā)髻和慈祥的面容逐漸變得清晰,我們爭先恐后地跑去迎接她,姐姐照應著小弟落在了最后。清風徐來,嘩嘩作響的樹葉和金光閃閃的麥浪代表了我們的心意。視力衰退的外婆終于看到了我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行的速度,一向講究儀表的她,全然不顧被風吹散的鬢發(fā)。

外婆在父母和我們最需要她的時候從徐州城里經(jīng)由這條村道來到江莊,歷經(jīng)近20個寒暑,親手帶大了我們弟兄姊妹五個,她的恩情我們沒齒難忘。

小弟在為年邁的外婆修腳的時候,才真正懂得了外婆的辛苦和恩情。外婆那個時代的婦女大都裹著尖尖的小腳,除了兩個大母腳趾外,其余八個腳趾被長長的裹腳布緊緊綁裹在腳掌底下,硬生生折斷,上面磨出了老繭,不定期割除,就會把腳硌得走不動路。用這樣不便行走的小腳,外婆70多歲還每日挑著70多斤重的兩只水桶,從村里的水井擔來全家的生活用水。

姐姐第一次和村里的小姊妹相約到城里照相,想做一件花布褂子,因為經(jīng)濟困難,和母親哭鬧了幾次不能如意,外婆悄悄買了一塊花布給她做好了。那個時候,江莊鄉(xiāng)供銷社經(jīng)常用馬車到賈汪拉來醬油、醋,到徐州城里拉來布匹、百貨,外婆鼓勵姐姐和我課余割草賣給供銷社喂馬,每斤賣一分錢。三分五分,一毛兩毛,細心的外婆全部放在她枕頭下的布包里替我們攢著。

妹妹記得,有一年夏天家里的鍋腔子(土灶)突然崩塌,開水把外婆的一只腳燙滿了水泡,看著都瘆得慌,可外婆全不在意,用鄰居大媽自制的燙傷藥(香油泡仔鼠)涂抹后,那藥好臭,因為不能穿鞋,外婆蒙上一層母親從供銷社找來的廢塑料紙,一瘸一拐照常干家務。她用爐灰和麥秸和泥重做鍋腔子,雙手沾滿了泥灰,滿臉的水滴到了泥里。妹妹拿來毛巾替外婆擦拭,外婆卻連聲提醒妹妹別弄臟了自己的衣服。

大弟小時好調(diào)皮惹禍,外婆就托人做了竹籠,放在院子里,讓他課余割草養(yǎng)兔子改善生活。冬天百草凋零,只有西坑的荊棘叢中稀疏的野麥草,和麥地里的貓眼草可供采擷,大弟要經(jīng)常冒著寒風奔波許久,才能滿足兔子的需求。每當大弟用籃子挎著兔草走進院門,聰明的兔子會前腿扒著竹籠壁眼巴巴地歡迎他回來。養(yǎng)兔不僅轉(zhuǎn)移了大弟的注意力,也使他在勞動中得到快樂。

鄉(xiāng)村的夏夜時常風雨交作,窗外簡陋的茅屋和無邊的青紗帳在閃電的照射下像恐怖片的布景,緊接著的炸雷像是落在頭頂,把我嚇得閉著眼睛縮成一團,外婆就把我攬在懷里聽她講故事,雷聲響過午夜,外婆的故事延續(xù)到雨過天晴。黎明時分,我在床上呼呼酣睡,外婆早就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2013年初冬,筆者在江莊臥龍泉

當然,我最佩服的是外婆在文革中的表現(xiàn),那時父母親被隔離審查,兩派武斗、學校停課,一顆手榴彈在院門口炸了一個深坑,我和姐姐躲到邳縣的老家。外婆本來也可以躲到舅舅那里,但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留下,除了沒日沒夜照顧幼小的弟妹,還要顛著一雙小腳給父母做飯送飯。外婆表現(xiàn)得如此鎮(zhèn)靜并不奇怪。外婆生于1900庚子年,經(jīng)歷了漫長的戰(zhàn)亂年代。1938年日本鬼子占領(lǐng)徐州,她的七旬老母為護家不肯“跑反”(躲避)被活活打死,她的聰明能干的長子被飛機炸死,外公因受刺激而精神失常。外婆以一己之力撐起全家,到鹽堿地上掃土熬硝度過災荒。她以94高齡去世,走得非常平靜安祥,正應了“仁者壽也”那句老話。

那時候,位于蘇魯交界處的江莊村全是只產(chǎn)山芋和雜糧的旱田,不但當?shù)氐?a href='/nongmin/' target=_blank>農(nóng)民吃不到大米,即便對于我們這些被農(nóng)民稱為“吃國家計劃的”,大米也是稀罕物。偶爾吃一次大米飯,總覺得不過癮、不壓餓。在外瘋跑一圈后,鍋底殘存的鍋巴,就成為我和弟弟爭搶的點心。糯米比大米更金貴,鄉(xiāng)糧管所只在節(jié)日憑票供應。平時我們經(jīng)常分享四鄰的農(nóng)家飯,端午節(jié)粽子當然不能吃獨食。好在勤勞聰明的外婆,因地制宜地改變了傳統(tǒng)粽子的做法。她挑選厚實白凈的山芋干和金黃粒大的玉米,用石臼搗成米粒大小的糝子,糯米、玉米和山芋干等比例混合作為包粽子的主料,原料的窘困迎刃而解。

兒時的江莊茅屋錯落雞鳴犬吠,房前屋后是籬笆圍成的菜園。我家菜園的籬笆是用稀疏的枯竹枝加鮮活的刺玫瑰木香圍成。每年春夏之交,紅白之花交相開放,外婆將半開的玫瑰花瓣摘下,用井水洗凈攤在竹篾籮上放在背陰處涼得半干,用白糖攪拌均勻儲存在一個大廣口玻璃瓶里?;ㄩ_有序,續(xù)花續(xù)糖。花期過后,玻璃瓶裝滿了香甜紅潤的玫瑰糖,鮮艷如寶石,晶瑩如水晶,并且耐儲存。待到端午節(jié),搓成一個個紅棗大小的圓球作為粽芯。

料備齊后,外婆就差我去流經(jīng)村里的后河北岸去打粽葉。偏僻的農(nóng)村沒有工業(yè)污染,采粽葉能看到“清格凌凌的水來藍格瑩瑩的天”,能聞到熏風刮來的莊稼香味,順便還能和小朋友在蘆葦叢里捉迷藏,在后河南邊的小水庫里咬著牙試水,是詩意的美差。除了打粽葉,外婆還要我尋綁粽子的“繩子”,那是蘆葦旁野生的細長而又韌性十足的茅草葉,薅茅草葉能把手拉破,和我捉迷藏的割草娃幫我用鐮刀齊根斬斷。

包粽子是外婆的拿手活,一會兒就能包滿一大盆,四鄰的小腳奶奶咂著嘴坐著小木凳圍在外婆身邊,邊拉家常邊觀賞外婆的表演。她們插不上手也不想學,因為學會了也無用武之地。粽子煮熟后,還要在封了爐門的煤球爐上焐一夜,聞著粽子的香味,那夜我們興奮得時睡時醒,盼望著天亮。待到天亮卻又睡著了,聽到外婆的叫聲方才揉著眼睛一骨碌爬起來。此時外婆已經(jīng)把粽子和煮熟的幾頭大蒜及白糖碟子,放在她從城里帶來的紅漆陪嫁矮方桌上。

吃罷粽子,外婆又讓我和姐姐端著小盆給要好的村鄰送粽子,好鄰居多而粽子數(shù)量有限,只能一家?guī)讉€意思意思。由于生活條件所限,四鄰的農(nóng)家只在門鼻子上插上野艾條,給孩子煮個雞蛋就算過了節(jié)。農(nóng)家子弟接到我們贈送的粽子,先在手里把玩一會,端詳端詳,然后才剝開粽葉,小口咬食,細嚼慢咽。

三十年河東轉(zhuǎn)河西,如今,粗糧在人們心目中成了綠色健康食物,吃粗糧不再是生活的無奈而是一種時尚。外婆雖然已經(jīng)去世多年,但家傳的粗糧粽子依然是端午節(jié)饋贈親友的佳品,只不過饋贈的對象換成了城市的親友。

麻葉層層苘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大文豪蘇軾在徐州留下的名句,使人很自然地聯(lián)想到這里自古就是絲麻之鄉(xiāng)。不過在我的記憶中,忙于糊口的農(nóng)民,已經(jīng)很少成片種植苘麻。然而苘麻像野草一樣不請自來,田邊地頭、房前屋后河渠邊,自由自在地生長。中秋節(jié)前后,有心人把野生的苘棵子收集成捆,在河溝里漚過之后,扒下麻皮在河里漂洗干凈,掛在木桿上晾干成雪白的麻絲,用來加工成繩索。村劇團移植樣板戲,上好的苘麻絲演變成了梆子戲中李奶奶、沙奶奶頭上的白發(fā)。離我家不遠的空地上有一處公廁,公廁的南墻被用石頭加高一倍,墻下邊用泥土堆了一座戲臺。白天,戲臺常作為大會的主席臺,晚上演戲放電影。一次縣劇團下鄉(xiāng)巡演,劇組里有一位叫侯玉珍的女演員,解放前在徐州地區(qū)就頗有名氣,當時已人過中年只能演栓寶他媽,和《龍江頌》中與江水英一起跳進合攏口堵江的村婦,盡管如此,十里八村的的農(nóng)民仍然慕名前來看她的戲。舞臺下月光朦朧,人頭攢動。舞臺上明亮的汽燈下,栓寶高聲呼喊、追趕著大步回城的銀環(huán),臺下的觀眾越聚越多,里面的坐著外面的站著,還有的年輕人干脆騎在墻上,蹲在樹上。晚來的還在拼命往里擠,終于秩序大亂,我當時正好跟著姐姐在人群的中心看戲,嚇得亂哭亂叫,幸虧村民們把我舉在頭上接力傳出來,才未被踩壓。周埠村一位叫周瑞芳(她弟弟和我是同學)的少女學戲非常認真且有天賦,看過幾次樣板戲電影就敢上臺表演,被選拔代表公社到縣里匯演小品,在四十多個代表隊中名列第四,前所未有的好成績轟動了窮鄉(xiāng)僻壤。她在我家門口的舞臺上扮演《紅燈記》中的李奶奶,在和劇中的李玉和離別時,非常自然地用手抹了一下眼睛,捋了一把苘絲做的鬢發(fā),臉上悲愴的表情和淚光晶瑩的眼神配合得恰到好處,下臺時,非常注意控制脊背的線條和步履的速度,體現(xiàn)老年人特有的身恣,佩服得很多小腳老奶奶直豎大拇指,稱贊她連后背都有戲。受了這樣的熏染,我的小伙伴們也把苘麻絲做成假發(fā),晚上套在頭上,躲在樹叢和矮墻后面,模仿《白毛女》中奶奶廟一場的情節(jié),突然跳出來和人開玩笑。

野地上亭立的苘麻棵,心形的綠葉腋部開著黃色的小花,結(jié)出半圓型、黝黑的蒴果,是我們解饞的點心。中秋節(jié)下午,金色的陽光照耀著色彩斑斕的田野,外婆用發(fā)面和芝麻鹽做成千層餅一樣的圓形大月餅,差我采來苘麻的蒴果(本地人叫苘朵羅)在月餅的表面壓印成美麗的圓形花紋。

1979年夏天,闊別數(shù)年之后,筆者從數(shù)千里之外的軍校放假回家,和外婆一起照了唯一的合影。就在那一年,由于父母工作調(diào)動,外婆和全家告別了生活20年之久的江莊

傍晚,我在村西的高坡上看到農(nóng)民大爺邁著四方步趕著懶洋洋的牛車從大田歸來,他們的右肩頭扛著一條長長的牛鞭,鞭梢拖在身后數(shù)米遠,面前栓著牛軛的韁繩也有幾米長,大爺?shù)倪汉嚷暎?a href='/techan/18828' target=_blank>黃牛的吽吽聲和車輪的轔轔聲緩慢悠長。西邊的山頭晚霞如血,東邊一輪碩大的朦朧新月伴隨著裊裊炊煙,在樹梢中冉冉升起。這樣的場景被我用“牛車轆轆夕陽西下,炊煙裊裊皓月東升”的詩句寫在高中的作文里,語文老師用紅墨水在詩句下面畫了波浪紋雙線,并在課堂上做了示范講評,表揚我用詩句畫出了一幅美麗的農(nóng)耕圖,同學們羨慕的目光令我得意了許久。

談到這幅農(nóng)耕圖,我還想起一首農(nóng)耕歌,叫做“來來歌”,是農(nóng)村耙地時的勞動號子。它沒有更多的詞,就“來”一個字,一唱到底。“來來來來來來來……”其聲婉轉(zhuǎn)高亢,飽含激情,保留了從悠悠遠古而來的原生態(tài),通體散發(fā)著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是一支沾滿歲月塵埃的農(nóng)家絕唱。

“來來歌”只有用牲口耙地時才唱。耙地用的是木耙,其耙床為“目”字形的方木框架,長約二三米,寬米許。耙床鉚滿了兩排半尺多長的鐵耙齒。耙地時,木耙通常要三頭牲口牽引,耙地把式則雙腿前后叉開,立于耙床上,重心落于后腿,左手持韁,右手執(zhí)鞭,口中唱著“來來歌”,驅(qū)使牲口拉耙前行。

我小時候特別愛看農(nóng)民犁田耙地,更愛聽那悠揚悅耳的“來來歌”。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每到春耕秋種時,生產(chǎn)隊就要組織隊里的莊稼把式們下田耕作。生產(chǎn)隊的土地多、地塊大,一般是四五犋牲口同在一塊田里作業(yè),先犁田后耙地,場景恢弘,蔚為壯觀。尤其是耙地時,由高處遠遠望去,幾盤耙在新犁的黑褐色土地上或走豎線,或走橫線,或走對角線,往來穿梭,似軍艦游弋于大海,若戰(zhàn)機翱翔于藍天。立于耙床上的莊稼把式,更像古代駕馭戰(zhàn)車的武士,而身后卷起的揚塵則酷似沙場征戰(zhàn)的硝煙。

耙地時,只要莊稼把式們的雙腳踏上耙床,那抑揚頓挫的“來來歌”便脫口而出?;虻鸵?,或高唱,或長或短的吆喝,或緊或慢的節(jié)奏,或高亢激越,或哀怨纏綿,全憑歌者當時的心緒,肆意發(fā)揮,盡情渲泄。

“來來歌”是樸實勤勞的莊稼人對生活和生命的詠嘆。它沒有固定的韻律,亦沒有對錯好壞之別,一人一個嗓門,一人一個腔調(diào)。有的雄健渾厚,有的音質(zhì)圓韻,有的則沙啞滄桑。因此每個人的“來來歌”都是與眾不同,以致聽久了,即使沒看見人,也能從歌聲中知道是誰在田里耕作。

耙地時為什么要唱“來來歌”?村里的長者說,“來來歌”既能為自己提神,也能為牲口鼓勁。牲口是有靈性的,能聽得懂“來來歌”,它會踏著歌的節(jié)拍拉耙,歌唱得愈響,牲口的步伐愈快,干活愈賣力。所以,“來來歌”既是歌者情感、情緒的抒發(fā),也是人與牲口的對話。

每當耕種緊要時節(jié),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場的牛馬驢騾幾乎傾巢而出,莊稼把式們一人一犋牲口,分頭去不同的地塊耕耙。此時的“來來歌”最為動聽。莊稼地里南唱北和,東呼西應,此起彼伏。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悲壯蒼涼,時而纏綿細語,時而委婉凄愴。響徹山原曠野,聲飄九霄云天。

農(nóng)歷8月15 晚上,外婆把蒸好的月餅切成一邊是圓弧的眾多三角塊,擱在小方桌上的大搪瓷托盤里,端到院門口的空地上。屋里昏黃的油燈吹滅之后,屋外就是純粹的月光世界,左鄰右舍圍坐在小方桌周圍吃月餅、賞月、閑話。月亮像銀盤一樣在寂靜浩瀚的太空中慢慢飄移,美麗莊嚴得令人肅然起敬,秋蟲的鳴叫清晰悅耳,讓人自覺壓低了說話的聲音,月光灑在苘葉上如同秋后的白霜,使人感覺到輕微的寒意。月亮的倒影在村中緩緩流淌的河面上輕輕地晃動,遠處的山頭披上了銀裝,山腰的樹林薄霧如紗。次日早晨,苘葉的表面布滿了潔白閃亮的露水,好像月光留下的痕跡。

童年的伙伴在電話中屢屢邀請我回鄉(xiāng)賞月,我總是含糊地答應。直到一天晚上,咿呀學語的小孫女在曬臺上指著遠處樓群的窗戶叫星星,對著騰訊大廈頂端的霓虹燈喊月亮。

江莊已經(jīng)變大和現(xiàn)代化了許多,那條美麗的村道經(jīng)過硬化更加平整寬暢,當年路兩旁的土楊樹樹換成了更挺拔茂盛的意大利楊樹。不變的是我的記憶,和對那個村莊與百姓的感激、懷念之情。

注:“來來歌”的有關(guān)資料,來自我的戰(zhàn)友耿芝勉的一篇文章《遠去的農(nóng)家絕唱》。耿芝勉,江莊鎮(zhèn)竹園村人,徐州市環(huán)保局退休干部。

【作者簡介】李紅旗,男,1959年我出生,幼時隨父母在江莊鄉(xiāng)生活多年,留下了永難磨滅的印象。1979年到重慶上軍校,轉(zhuǎn)業(yè)后到徐州市云龍區(qū)人民檢察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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