螞蟻滅大象的悲劇:滅楚不成被逼遷國,國內(nèi)大夫懼再遷憤而弒君

歷史上,蔡國也曾是皇親國戚:作為周武王之弟,蔡叔度是最早一批得到分封的西周諸侯??上У氖?,周武王過世后,他立場不夠堅定,蔡叔參與了武庚造反而被流放。后來,蔡叔度之子胡因在魯治國有功,被周公舉薦而復(fù)封在蔡(今河南上蔡),成為了諸侯。

進入春秋后,作為傳統(tǒng)中原諸侯國,在“二王并立”期間蔡國也不敢標新立異,選擇支持攜王姬余臣。如此一來,在鄭國瘋狂地圍繞著南陽盆地黨同伐異之時,蔡國與衛(wèi)、陳、宋、息等等諸侯國一樣,對鄭國敵意重重。為此,當鄭莊公之時,宋、衛(wèi)、陳、蔡等等諸侯國結(jié)成了同盟,與鄭、齊、魯三國形成了長期對抗。這兩大陣營的爭戰(zhàn),是春秋早期東周江湖的主基調(diào)。

楚國崛起后,楚文王利用蔡、息兩國之間的矛盾,滅了息國、控制了蔡國,將楚國勢力范圍擴張到了淮河流域。為應(yīng)對楚國威脅,蔡穆侯將蔡姬嫁給了齊桓公,希望能借齊抗楚。不料因蔡姬嬉戲時玩笑過度,被憤怒的齊桓公遣送回了娘家。蔡穆侯深感受辱,立刻就將蔡姬改嫁他人。得知深愛的女人改嫁,齊桓公大怒,率領(lǐng)諸侯就前往伐蔡——這意外地引發(fā)了齊、楚兩個“超級大國”在召陵的第一次正面對決。

最終齊、楚雙方各退一步,在召陵簽訂了和約。但自此后,蔡國就徹底倒向了楚國,鮮少再參與中原霸主的盟會。

公元前531年,楚平王借口蔡靈侯弒父篡位,誘殺了蔡靈侯,并順帶滅了蔡國。三年后,楚公子比、公子皙、公子棄疾借陳、蔡兵力造反,推翻了楚靈王的統(tǒng)治;幾番波折后公子棄疾登上了王位,是為楚平王。楚平王即位后,馬上兌現(xiàn)承諾,讓陳、蔡等國紛紛復(fù)國了。

蔡人擁立蔡景侯幼子廬為君,是為蔡平侯。蔡平侯去世后,蔡靈侯之孫東國在費無極支持下,篡奪君位,是為蔡悼侯。公元前519年,蔡悼侯去世,其弟申繼承了君位,是為蔡昭侯。

雖然十二年前遭遇了滅國之難,但到了如今,蔡國地位總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

公元前509年,蔡昭侯前往朝見楚昭王。這一年楚昭王大約十五歲左右,按照當時風(fēng)俗,“國君十五而生子”,可算是成年了。蔡昭侯在這年前往朝見楚昭王,也許正是要參加他的加冠禮。為此,蔡昭侯精心準備了兩套裘衣、兩塊玉佩,作為覲見之禮。

到了楚國后,一見到楚昭王,蔡昭侯就殷勤地獻上了一套裘衣、一塊玉佩。

少年楚昭王收到了漂亮的裘衣和潔白的玉佩,極為喜歡。隨后,他就特意就穿戴上裘衣和玉佩,設(shè)宴款待蔡昭侯等人。蔡昭侯也穿戴上另一套裘衣和玉佩,出席了宴會。因為這套裘衣和玉佩,楚昭王與蔡昭侯立刻就成了焦點人物,讓眾多赴宴之人嘖嘖稱羨。

可沒想到,蔡昭侯卻為自己招惹來了大麻煩。

楚昭王雖已成年,但楚國大政還是掌控在令尹囊瓦手中。蔡昭侯獻給楚昭王重禮,卻不給囊瓦一點好處,這讓囊瓦很不爽。宴會結(jié)束之后,囊瓦就登門拜訪,當面向蔡昭侯索要玉佩。蔡昭侯沒想到囊瓦會這么貪婪,一時激憤,就拒絕了囊瓦。

囊瓦冷冷一笑,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出門后,他立刻下令扣押了蔡昭侯。直到公元前507年,經(jīng)侍從多次請求,蔡昭侯才戀戀不舍地將玉佩獻給了囊瓦。收到玉佩后,囊瓦這才心滿意足,把蔡昭侯放出了楚國。

滿腔怒火的蔡昭侯在經(jīng)過漢水時,氣憤地將隨身玉佩沉入漢水,發(fā)誓道:“今后我如果再渡過漢水南下朝覲楚國,有大河為證!”堂堂文王子孫,先是被楚人滅國,又被楚人如此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公元前506年,蔡昭侯就與吳王夫差合作,一起攻入楚國,差點讓楚滅國!

可最終楚國還是福大命大,逃過了滅國之難。公元前505年,在秦國和越國幫助下,楚人擊退了吳軍,成功地復(fù)國了。

斬草未能除根,禍患就此降臨。

公元前494年春,經(jīng)過十一年的休生養(yǎng)息后,楚昭王與陳、隨、許三國聯(lián)手,前往圍攻蔡國,報復(fù)當年的滅楚之戰(zhàn)。令尹子西下令,在距離蔡國都城一里之處筑起了寬一丈、高兩丈的堡壘,然后在其中駐重兵而守。

看到楚人大兵壓境,蔡昭侯慌了。

此時,蔡國盟友吳國為報欈(zuì)李(今浙江嘉興南)之仇,正率兵伐越,無法前來救援;范氏與中行氏之亂,又讓晉國陷入六卿的混戰(zhàn)之中,難以自拔。因此,蔡國此時根本找不到幫手。眼看著楚人在城門外圍了九晝夜,蔡昭侯心理防線終于崩潰了:下令國內(nèi)分男女捆綁出城,主動向楚昭王投降!

十五年前,蔡昭侯是楚昭王的座上賓;十一年前,楚昭王被蔡昭侯聯(lián)合吳人逼得四處流亡;如今,楚昭王又率大軍殺到了蔡國家門口,逼著蔡昭侯俯首稱臣!人生境遇如此跌宕起伏,誰又能料到?

見蔡昭侯主動請降,楚昭王對這位曾經(jīng)的座上賓也不多加為難,只是在長江與汝水之間劃出了一塊地,要求蔡人舉國遷徙到那。面對強大的楚軍,蔡昭侯不敢稍有猶豫,只得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了。見蔡人如此順從,楚昭王這才志得意滿地退了軍。

楚人軍隊一退后,蔡昭侯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只要呆在楚國旁邊,他以后肯定是沒有好果子吃。于是,蔡昭侯立刻派人出使吳國,向吳王夫差請求遷到吳國去,尋求吳人保護。

蔡昭侯想遷到吳國,卻遭到了絕大多數(shù)蔡人的反對。

從西周初到現(xiàn)在,蔡國已經(jīng)在蔡地呆了四五百年,突然要遠離故土,蔡人哪能舍得!因此,對于遷往吳國的動議,蔡國上下反對聲一片。

見反對者眾多,蔡昭侯不得不私下請求吳人派兵前來,幫助蔡國遷國。

公元前493年11月,吳國使者泄庸來到了蔡國。趁蔡人不注意,蔡昭侯把隨同泄庸而來的吳軍全部放入了城內(nèi)。

有了強大吳軍支持,蔡昭侯頓時硬氣起來,便公開宣布要遷國??刹幌?,朝中的反對聲還是一浪高過一浪!不得已,蔡昭侯只得下狠手,把鬧得最兇的公子駟給殺了,以取悅吳人!在蔡昭侯淫威之下,蔡人再也不敢出聲,只得含淚跟隨蔡昭侯,舉國遷徙到了州來(今安徽鳳臺)!

州來原本是楚地,但因處于吳、楚邊境,一度成為兩國爭奪數(shù)十年的焦點區(qū)域。蔡國遷徙至此,相當于把蔡國再次送入了火坑!誰都明白這點,這讓蔡國更加人心惶惶起來。

公元前491年春,蔡昭侯動身前往朝覲吳王夫差。

蔡國大夫擔(dān)心蔡昭侯此行又會要求遷國,便集體發(fā)難,阻止他前往吳國。眾人作亂,蔡昭侯無法,只能像無頭蒼蠅般四處逃竄。突然,一箭射來,正好射中了蔡昭侯!隨從公孫翩急忙護著蔡昭侯逃入路旁一庶人家中,可剛進去不久,蔡昭侯就傷重而亡了!

隨后,作亂的大夫一擁而上,殺死了守在門口的公孫翩,沖入了房間里。

確認蔡昭侯死后,眾大夫又殺死了蔡昭侯之黨公孫姓、公孫盱,并把公孫辰驅(qū)逐到了吳國。清楚了蔡昭侯余黨后,眾大夫才立蔡昭侯之子朔為國君,是為蔡成侯。

這場因為遷國而引發(fā)的內(nèi)亂,終于平歇了下來。

蔡昭侯的下場,在崇尚叢林法則的春秋時代,并不罕見。在他之前,已有很多諸侯因為貿(mào)然向強國發(fā)起挑戰(zhàn),卻遭遇了身死而國滅的悲慘命運!

明知不敵,為何螞蟻還非得要滅大象?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不懂得一個淺顯的道理:“心則不競,何憚于??!”——內(nèi)心都不強大,又何必計較外在的屈辱呢?不能自強不息,又不能對人示弱,那么身死而國滅的悲劇又怎能避免?

公元前473年,吳國被越國所滅;公元前447年,楚惠王就率軍伐蔡,將蔡國滅了。曾經(jīng)第一批被分封的西周諸侯國,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又能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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