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里故事|五虎山尖塔
湖里掌故之五虎山尖塔
虎山俗稱虎仔山，海拔135.9米，是廈門島東部的制高點。明代《閩書》和清代《鷺江志》都說“山形儼然一虎蹲踞”?；⑸?，因其形而得名，如臥虎雄踞，虎頭端視鐘宅灣，虎尾伸向觀音山。1944年，山上的老虎在馬厝社咬死一人，后被炸死，虎山也因而更加名副其實。
從湖邊水庫望虎仔山，山形儼然是猛虎橫臥。
從軟件園望虎仔山，山形儼然也是猛虎橫臥。
虎山在清代一名“旗山”。本地清朝古墓的石柱上，?？逃小跋稍拦芭Ｃ撸焐匠鸦⑾椤钡穆?lián)句。清代光緒進士，禾山蓮坂人葉大年在《題龍湫亭割石》中也有詩句，稱其為旗山：
闞如哮虎名茲山，亦曰旗山輯邑志。
虎仔山又稱旗山。
虎仔山的最高峰古時建有石塔，因塔之尖狀，虎山附近的人們稱此峰為“塔仔尖”。
虎仔山離海僅數(shù)百米，臨潯江出海口。清代道光《廈門志》稱其“為水口捍門”“北拱縣治”。虎仔山所在位置為“嘉禾里二十一都”，虎山是二十一都最高、最雄偉的山體。其人認(rèn)為虎仔山“東南挹湖海之精，西北衍平原之勢”，可惜“其上少崢嶸，故發(fā)祥未大”，因而“古人建塔其上”。（見明萬歷元年孫用中《重修旗山凌云塔祭文》）在清代道光四年之前所繪的《廈門輿圖》中，虎仔山上的石塔非常寫實地立于山巔之上。（見《方輿搜覽——大英圖書館所藏中文歷史地圖》）
清道光四年之前所繪的《廈門輿圖》中
虎仔山上的塔非常突出。
虎仔山上的石塔由來已久，明嘉靖二年（1523年），店里人林毅峰“募眾重建”，嘉靖四年（1525年）建成?！凹柏ヒ荒辏?542年），雷災(zāi)。至萬歷間，雷又災(zāi)，重修”。
嘉禾里二十一都，店里林姓是開發(fā)禾山較早的望族之一。在宋元豐八年（1085年），就出了廈門島內(nèi)第一個進士林棐。而到了明代，百八十余年間，再無他人科第，這使得二十一都的鄉(xiāng)紳焦慮萬分。眾人把二十一都“文運未興”的原因，歸咎于“文筆未秀”?！拔岫忌剿蛔屢运?，然文運未興者，文筆未秀也。”（林應(yīng)翔《止巖復(fù)書》）于是，大家就想到應(yīng)該在虎山之巔重建先前倒塌的古塔，以古塔俊秀之形，比著玉圭、犀角、文筆，“圭之制上銳，犀之角通天，筆之穎欲秀”，“山有寶塔，則聳秀發(fā)祥”。
到了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虎山石塔再次得以重建，二十一都“文風(fēng)日盛，歷科有徵”，但是，“越十余年，轟雷半折”。此次從建塔致文風(fēng)日盛，到十余年后遭雷擊，塔半折，歷史幾乎完全重演一回。
塔既毀，“士之試者竟無成名?！逼澥轮卮螅l(xiāng)紳不得不慎重處之。萬歷元年（1573年）農(nóng)歷除夕，二十一都庠生孫用中以殺豬倒羊宰牛的“太牢之禮”鄭重其事舉行重建虎山石塔的儀式。他還寫了《重修旗山凌云塔祭文》，文中畢恭畢敬，誠惶誠恐，“乞山岳鼎效，靈運神功”，篤信“既鎮(zhèn)一方，其神必靈”，“使淑氣攸鐘，英杰輩出，精靈時泄，士類咸亨”。孫用中特地“命其曰凌云塔”。
孫氏《柳塘志》中的《重修旗山凌云塔祭文》
經(jīng)過5個多月的修建，凌云塔于萬歷二年（1574年）六月初二“乃告成功”。孫用中又作了一篇《塔成謝神文》，并作《上塔尖詩》。塔成之后，其族親孫時柄親游石塔，詩興大作，寫下《游凌云塔》詩一首：
追歡此日共陶陶，
越壑穿巖忍恨勞。
飲馬眼空三島上，
出頭身傍九霄高。
千峰踏遍狂偏甚，
百盞呼來興轉(zhuǎn)豪。
盡醉莫教塵跡渺，
凌云度處一揮毫。
此詩氣魄豪爽，表達了孫氏身傍凌云塔，放眼出人頭地時的豪情。
孫時柄《游凌云塔》詩，氣魄豪爽。
或許是歷史巧合，或許是石塔靈驗，凌云塔重建之后不多年，二十一都“文運再振”。十來年后，萬歷庚寅（1590年）歲考，湖邊人林止巖（林應(yīng)翔）遂占首選；次年以第二名應(yīng)鄉(xiāng)闈。癸已（1593年）林止巖恩選入貢；“試京闈”中舉；再次年即萬歷二十三年（1595年）再試，為進士，“聯(lián)登甲第”。
捷報傳來，鄉(xiāng)人為之振奮，有明以來，220多年了，二十一都終于又出了進士。大家把這歸功于重建凌云塔的功勞。
林應(yīng)翔，號止巖，果然不是等閑人物，進士后任永嘉知縣，再為湖北京山知縣，每每有為，政績彰顯。之后又到戶部任職，出守汝寧（今河南汝南），再調(diào)任廣州知州。到任不久便處理前任遺留下的1600多件積案和80多起冤案。后任浙江衢州知州，建塔造橋，緝捕盜賊，造福百姓，百姓塑其像，奉祀之。又升湖廣按察副使。
虎山凌云石塔，以其高處，以其秀麗，想必是當(dāng)時廈門島東部天際線的明顯標(biāo)志。清代陳榮試詠禾山名勝的詩句有“夕照明孤塔，寒云度遠峰?！保磺宕鷮W(xué)者葉大年《題龍湫亭割石》一詩中曾把它描繪成“石塔玲瓏出天際”?？上?，虎山在廈門島畢竟偏于一隅，沒能讓文人墨客登臨留墨勒石。
到了清代，虎山石塔已經(jīng)歷久無修，吳兆荃在《龍湫涂橋》詩中遂有“斷橋沉古磴，危塔聳孤峰”的描述，石塔已經(jīng)岌岌可危。至民國時，更是年久失修，“早成蛇鼠蝙蝠棲蟄之所，飛禽群相筑巢巔上，徒添游人無限憑吊”（《廈門大觀》）。至于石塔是在何時最后一次倒塌，已經(jīng)沒有人注意了。曾有地圖上標(biāo)注“虎仔山 顯著塔高7米”，這是關(guān)于虎山石塔高度最具體的記載。
日軍在1938年所繪地圖上
標(biāo)有“虎仔山 塔高7米”（紫日提供）
虎山之巔塔仔尖上的石塔倒了又修，修了又倒。到了上世紀(jì)50年代，石塔的塔基被山上的部隊拆作他用，石塔徹底消失?，F(xiàn)如今，虎山頂上為軍營所在，常人不可登越，游人無復(fù)問津。至于石塔的形狀，當(dāng)?shù)乩先苏f，曾見過倒塌后的六角形塔基而已。孫用中在《陰陽二塔論》中說：“山古有石塔在其上，傾頹日久，基址尚在，今塔顛石菱花盤即其舊物也。”“石菱花盤”，這也許是我們所能知道的關(guān)于虎山石塔最細(xì)節(jié)的描述了。
從軟件園二期望虎仔山頂
只見最高處是部隊的營房
從軟件園二期望虎仔山頂。
但是，民間有民間的說法。在古嘉禾嶼二十一都今湖里區(qū)金山街道原住民口中，虎山石塔相傳有這樣的故事——
廈門島舊時歸同安管，是同安縣嘉禾里。有一段時間，同安縣衙里蔓延著一股不祥的氣氛，一連幾任的縣太爺，相繼在任上莫名其妙就突然氣絕身亡，一時眾說紛紜，人心惶惶。
新一任的縣令到了同安，他心存疑慮，上任前先請來方家卜了一個卦，說是要“倒頭侖（lun），才有伸（chun）”，也就是說，要掉個頭進縣衙，才能伸出手腳做事。這個縣令上任的那一天，坐著轎子到了縣衙門前，并不急著馬上下轎。他特地叫轎夫調(diào)個頭，讓轎子慢慢倒著扛進了縣衙大門，又慢慢倒著上了大堂，縣令才不慌不忙出了轎子。
縣令一出轎子，也是倒著身子一步一步挪著慢慢坐上了太師椅。縣令往太師椅上一坐，抬頭往遠處一望，霍然見到過水（隔海）的嘉禾嶼上，分明盤踞著一頭巨大無比的猛虎，那雙眼睛正虎視眈眈逼看著自己。那縣令不由覺得一股寒氣襲來，頓時渾身發(fā)抖，大叫一聲，跌倒在地。原來，同安縣衙的大門正對著廈門島上的虎仔山，虎仔山是一頭神虎化坐的神山，那頭神虎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先前幾個縣令還未登堂坐上了太師椅，神虎就從背后攝走了他的魂魄，自然個個身亡。好在這個新來的縣令懂得“倒頭侖”，才發(fā)現(xiàn)了這個景象，撿回了一條命。
隨后，新縣令命人在虎仔山上建造石塔，請來道人作法，貼上鎮(zhèn)邪的神符，從此，同安縣衙才太平無事。
有人說，是石塔鎮(zhèn)住了老虎，讓它不再蘇醒害人；有人說，石塔尖尖，像是在虎頭上安了石針，釘死了老虎，使它不再發(fā)威。
石塔早已不見蹤影，石塔的傳說和著虎仔山的身影還有心底的鄉(xiāng)愁，將永遠流傳下去。說不定哪一天虎仔山歸還地方百姓，到時候建虎仔山公園，在虎仔山之巔重建尖塔，再現(xiàn)勝景。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
文/圖 老禾山原住民 黃國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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