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子 | 穆克登確定的鴨綠江二源與后世爭議分水嶺

作者李花子為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

讀史札記

穆克登確定的鴨綠江二源與后世爭議分水嶺

李花子

前言

康熙五十一年(1712)穆克登定界具有重要的意義,立碑于長白山天池東南麓(距離天池約4公里),使中朝兩國邊界具有了以線為界的特征。然而此次定界仍有不夠清晰的地方,比如碑以東的黑石溝(東南岸設有土石堆)是圖們江源,抑或是松花江支流;圖們江上游哪一條是正源;鴨綠江為何出現(xiàn)二源,哪一條是正源等。這些不清晰之處是導致后世邊界爭議的重要原因,雙方圍繞圖們江界的爭議,引發(fā)了中朝兩國光緒乙酉(1885)、丁亥(1887)兩次勘界談判,特別是1907年日本利用中朝兩國的邊界爭議,挑起所謂“間島問題”,達到了向圖們江以北地區(qū)滲透的目的。

筆者以往結(jié)合文獻研究和實地考察,探究過黑石溝和圖們江源的關系,搞清楚了黑石溝雖位于松花江上游(干溝),但是穆克登定界時將其視為圖們江源的“入地暗流”處,不但在溝的東南岸設置了石堆、土堆,還從溝尾到圖們江源(紅土水)設置了40余里的木柵,從而將圖們江源和鴨綠江源連在一起,凸顯了以線為界的特征(詳見前頁注①)。在前期研究的基礎上,本文旨在考察學界以往關注較少的穆克登定界出現(xiàn)鴨綠江二源的問題,分析其原因和二源對應今天哪兩條河流,以及后世光緒勘界時雙方爭議分水嶺和對應的鴨綠江支流的情況。

一、 穆克登查得的鴨綠江二源

康熙五十一年清朝派烏喇總管穆克登到長白山查界和定界,是為了制作《皇輿全覽圖》,反過來輿圖的中朝邊界部分(鴨綠江、圖們江及長白山),反映了穆克登定界的結(jié)果?!痘瘦浫[圖》中的《朝鮮圖》是穆克登在定界的第二年(1713)以副使的身份前往朝鮮(指李朝,下同),得到了朝鮮王宮收藏的“朝鮮全圖”,并以該圖為底圖,再參考他兩次(1711、1712)實地考察中朝邊界及長白山而繪制的。

參見《皇輿全覽圖》的《朝鮮圖》(圖1,以下簡稱輿圖),會發(fā)現(xiàn)在長白山天池南邊有兩個鴨綠江源,一個是東源,另一個是西源。東源發(fā)源于長白山東南麓,西源發(fā)源于長白山南麓,二源均向南流,匯合后繼續(xù)向南流,到了朝鮮惠山(輿圖標為“謝山城”)再向西流。不難發(fā)現(xiàn),輿圖的鴨綠江二源與今天的鴨綠江上游的流向基本相同。

再看一下輿圖《朝鮮圖》,會發(fā)現(xiàn)在鴨綠江、圖們江中間有一個大分水嶺,向東南延伸,由一系列山脈構(gòu)成,包括長白山、小白山、諾羅東山(魯隱東山)等。在這個大分水嶺兩側(cè)分別有鴨綠江、圖們江支流向兩邊分流,且兩兩相對,大概有5對。其中最北邊靠近長白山天池的是鴨綠江、圖們江源頭,這一點從東邊的圖們江源標有“土門江色禽”可知,“色禽”的滿語意思是“江源”。當我們通過輿圖《朝鮮圖》(圖1)查看這個大分水嶺時,發(fā)現(xiàn)后世兩國的邊界爭議,基本圍繞這個大分水嶺及兩邊的河流展開。

在韓方地圖中最直觀反映康熙五十一年穆克登定界結(jié)果的,是首爾大學奎章閣收藏的《輿地圖》中的《白山圖》(圖2)。該圖的題記標有:“康熙五十一年我肅宗三十八年,穆胡克登定界時所模,樸權定界使”,表明該圖與穆克登定界有很深的關系,應為穆克登定界時清朝畫員繪制的山圖或者摹本。圖上標示的兩條登山路線和沿途地名,均與朝鮮隨行譯官金指南寫的《北征錄》一一對應。據(jù)《北征錄》記載,當時清朝畫員繪制了兩幅山圖,一幅進獻給康熙帝,另一幅轉(zhuǎn)交給朝鮮國王。然而中方的山圖包括穆克登的奏文,都因內(nèi)閣大庫失火而蕩然無存,只有這幅朝方地圖(原圖或摹本)得以保存,為研究穆克登定界提供了寶貴資料。

參考這幅奎章閣收藏的《白山圖》(圖2),同樣發(fā)現(xiàn)在長白山(朝鮮稱白頭山)天池附近有兩個鴨綠江源。其中,西源稍長,東源稍短;西源不僅和天池水相接,還標有紅線,表明是穆克登的登山路線。東源的東邊則立有“江源碑”(朝鮮稱“定界碑”),再往東是圖們江源的“入地暗流”處(實指黑石溝),可見碑立在了鴨綠江東源和黑石溝中間。

通過《白山圖》(圖2)考察鴨綠江二源,會產(chǎn)生如下兩個疑問:其一,為何該圖將鴨綠江西源和天池水相接?事實上二者并不相連。眾所周知,在長白山三大水系(鴨綠江、圖們江及松花江)中,只有松花江(二道白河)從天池北邊的水口落下形成瀑布、形成水源,其他兩個水系都不與天池水相接,那么這意味著什么?其二,既然穆克登立碑于鴨綠江東源和黑石溝中間,就等于確認鴨綠江東源是正源和界河,那么為什么西源也標注了“鴨綠江源”?出現(xiàn)兩個鴨綠江源,這使得以江源劃界,難免模糊和混亂。

為了搞清楚鴨綠江二源的問題,特別是對應的河流,筆者進行了實地踏查,同時參考相關地圖資料,發(fā)現(xiàn)在長白山天池附近主要有兩條鴨綠江支流,一個是從朝鮮一側(cè)流進來的今胭脂川(鴨綠江東支),它發(fā)源于三奇峰下的天池東坡,向南流;另一個是今天的時令河(鴨綠江西支),發(fā)源于天池南坡,向東南流。這兩條河流匯合以后繼續(xù)向南流。那么胭脂川和時令河能否對應穆克登查得的鴨綠江二源呢?

先看一下鴨綠江東支胭脂川。溯胭脂川而上,分出兩個小枝杈,一個是從將軍峰(最高峰,位于天池東坡)向下延伸的西枝杈,它基本屬于一條干溝;另一個是從三奇峰(天池東坡)向下延伸的東枝杈,有水流,即真正的鴨綠江源頭。沿著有水的東枝杈繼續(xù)向上,到達泉水涌出處以后,再向上也是一條干溝,東枝杈的東邊有穆克登碑址和黑石溝(距離天池約4公里)。據(jù)此可以判斷,胭脂川的東枝杈是穆克登查得的鴨綠江東源和立碑處。1908年受東三省總督徐世昌之命踏查長白山的劉建封(奉天候補知縣),曾將東枝杈命名為“大旱河”,泉水流出以后稱為“暖江”,但是這兩個名稱并沒有流傳下來。胭脂川屬于后來對鴨綠江源頭的新命名,因附近的胭脂峰而得名。

那么鴨綠江西支“時令河”能否對應穆克登查得的西源呢?要證明這一點,需要排除胭脂川的西枝杈(從東坡將軍峰向下延伸)并非西源。而要證明這一點,需要考證出穆克登登上去的是天池南坡而非東坡(胭脂川的西枝杈位于天池東坡,時令河位于天池南坡)。換言之,如果穆克登溯流而上登上天池南坡的話,那么肯定是沿著時令河上去的,也就可以證明時令河是鴨綠江西源(參見圖2,鴨綠江西源劃有紅線,是穆克登的登山路線)。

其實,通過前述輿圖《朝鮮圖》(圖1)不難發(fā)現(xiàn)鴨綠江西源位于長白山天池南麓。另參考奎章閣的《白山圖》(圖2)也能看出鴨綠江西源從天池南坡流出。不過《白山圖》的天池方位略有偏斜(向西),天池狹長部位應為南北向,而不應如圖為東西向,那么圖中(圖2)自天池左側(cè)流出的鴨綠江西源應為南坡方向而非西坡方向。眾所周知,天池西坡是松花江支流錦江發(fā)源地,而不是鴨綠江發(fā)源地。由此可以判斷,穆克登溯流而上的是天池南坡,換言之,位于天池南坡的時令河可以對應穆克登查得的鴨綠江西源。

另有一份資料也可以證明穆克登的登山路線是南坡路線,即洪世泰寫的《白頭山記》?!栋最^山記》雖是洪世泰的作品,卻是根據(jù)其朋友、譯官金慶門的口述而完成的。它詳細描述了金慶門跟隨穆克登登上天池及下山查水源的過程。據(jù)《白頭山記》記載,穆克登一行沿著鴨綠江溯流而上登上天池以后,從嶺脊緩緩而下,一路向東來到了鴨綠江東源和黑石溝上游,并在其中間立了碑。如《白頭山記》所述,要想從天池山頂向東來到鴨綠江東源處,那么登上南坡的可能性很大,這與《白山圖》所標示的從南坡向東的下山路徑也是一致的。

另外,從《白頭山記》描述的天池景觀也可以看出是站在南坡看到周圍的。該記描述的景觀包括天池西北、北邊和東邊,唯獨缺南邊的,所謂“燈下黑”,這恰好說明觀察者是站在天池南坡看四周的,所以漏掉了自己這一邊(南邊)的景觀描述。如該記描述:“斥其北數(shù)尺,水溢出為瀑,即黑龍江源也?!边@是指天池北邊的水口,乘槎河從那里落下形成瀑布。再如“東有石獅子,厥色黃,引領西望,大如屋尾鬣欲動,中國人謂‘望天吼’云”。這是指天池東坡三奇峰(朝鮮稱毗盧峰)的那一溜奇巖怪石(圖3)。

那么前述穆克登溯流而上的時令河的水流狀況如何呢?從匯流處觀察,會發(fā)現(xiàn)西源時令河明顯小于東源胭脂川,胭脂川才是真正的源頭。沿著時令河溯流而上,最初有水流,但向上基本上是一條干溝,只有雨季時才有水流,因而被稱作“時令河”。繼續(xù)沿著時令河的干溝向上,到了灰石山附近,干溝戛然而止。而灰石山距離天池南坡約3—4公里(谷歌地圖上直線距離約1.7公里),繼續(xù)向上,可登頂天池南坡。總之,時令河是位于天池南坡的鴨綠江支流。

以上結(jié)合古地圖、古文獻及筆者實地踏查的經(jīng)驗,基本可以斷定穆克登查得的鴨綠江二源,一個是東源,即今天的胭脂川;另一個是西源,即今天的時令河。在二源中,穆克登確定東源為正源,并在這里立了碑。另據(jù)《白頭山記》記載,穆克登從天池下山后,來到鴨綠江東源和黑石溝的分水處,“顧謂(金)慶門曰:‘此可名分水嶺,立碑而定界乎?’慶門曰:‘甚善明。公此行此事,當與此山而終古矣?!北砻髂驴说橇⒈⒍ń缬邙喚G江東源與黑石溝的分水處。

然而據(jù)史料記載,穆克登在東源立碑時曾與朝鮮人發(fā)生過爭執(zhí)。一同登山的朝鮮軍官、譯官要求西源也要“一體立碑,以明境界”,即東、西二源同時立碑,但是這一要求被穆克登拒絕了。他可能考慮一江不可以有二源,更何況東源的對面是黑石溝(視為圖們江源的“入地暗流”處),立碑處恰好位于鴨、圖二江的分水處。那么朝鮮軍官、譯官要求西源一體立碑的原因何在呢?這是因為以西源為界,比起以東源為界,會使朝鮮的領土稍稍變廣。當時朝鮮國王派遣的全權代表樸權(以接伴使名義派出)因年老的關系未能和穆克登一起登山,只有一些職位低下的年輕軍官、譯官和差使官一起登山,他們出于定界的責任,想盡量為朝鮮多爭取領土,否則擔心回國后被問責。

有趣的是,穆克登在鴨綠江東源立碑以后,朝鮮人仍不甘心。當穆克登沿著圖們江順流而下到達茂山時,朝鮮接伴使樸權等在那里,他看到清朝畫員繪制的山圖,只有東源標有“鴨綠江源”,而西源沒有標注,于是強使譯官金指南向穆克登要求西源也要標明“鴨綠江源”4個字。出于無奈穆克登同意了朝鮮人的請求,不但在送給朝鮮國王的地圖上(西源)標明“鴨綠江源”,還在進奏康熙帝的地圖上(西源)也標明了“鴨綠江源”4個字。如前述,后世所見奎章閣的《白山圖》(清朝畫員繪制的山圖或者摹本)有兩個鴨綠江源,康熙《皇輿全覽圖》之《朝鮮圖》也有兩個鴨綠江源。又如齊召南的《水道提綱》記載:鴨綠江,“源出長白山南麓,兩源分導合流”,明確記載鴨綠江存在二源,這與圖們江源(輿圖的“土門江色禽”)只有一個形成對比。

二、 后世爭議分水嶺和對應的鴨綠江支流

盡管朝鮮人用心良苦,要求穆克登在地圖上標注兩個鴨綠江源,但是在后來的光緒乙酉(1885)、丁亥(1887)勘界及中日“間島問題”談判時,并沒有人注意到鴨綠江存在二源的問題,人們只關注定界碑的位置在哪里,換言之,只關注立有定界碑的鴨綠江東源,西源則無人問津,它只被看作東源的一個枝杈而已。

在光緒年間兩次勘界特別是在丁亥勘界時(1887),雙方爭論的主要焦點是圖們江源和分水嶺的位置在,一旦分水嶺確定了,那么就會有對應的鴨、圖二江之源,但是直到談判結(jié)束,雙方都未能在分水嶺上達成協(xié)議。丁亥勘界結(jié)束時,雙方在圖們江上游基本達成一致,朝方所主張的紅土山水和中方所主張的石乙水相隔不遠,距離十余里,而主要的分歧在分水嶺上。朝方自始至終都堅持定界碑址(天池東南麓約4公里)為分水嶺,強調(diào)這是穆克登定的“舊界”;而中方否認定界碑址是分水嶺,理由是碑以東的黑石溝是松花江支流,而不是圖們江發(fā)源地。于是,中方先主三池淵為分水嶺(位于天池東南約50公里),后來退主小白山為分水嶺(位于天池東南約30公里),同時要求以小白山和東邊的石乙水(圖們江支流)劃界。盡管中方退了一步,但是朝方仍固守定界碑址為分水嶺,談判最后以失敗告終。

以上所述三處爭議分水嶺,包括定界碑址、小白山和三池淵,就是前面看到的《皇輿全覽圖》向東南延伸的大分水嶺,分別有3條對應的鴨綠江支流。比如定界碑址對應西邊的胭脂川(東源);小白山對應西邊的小白水;三池淵對應西南邊的鯉明水(又叫葡萄河)等。但是直到1887年丁亥勘界談判結(jié)束,雙方都無暇顧及鴨綠江。

到了1907年日本挑起“間島問題”以后,中方為了應對同日本的談判,由東三省總督徐世昌于1908年派遣奉天候補知縣劉建封前去踏勘,才獲得了有關鴨綠江上游支流的詳細的地理信息。劉建封的考察結(jié)果反映在《長白府區(qū)域詳圖》里,集中描述了長白山天池南坡及鴨綠江上游的支流狀況。長白府(今長白朝鮮族自治縣)也因此次踏勘于同年(1908)完成建置。

根據(jù)此次踏查結(jié)果,劉建封將鴨綠江上游的胭脂川命名為“大旱河”,指干溝部分,泉水流出以后稱“暖江”,但他并不認為暖江(胭脂川)是鴨綠江正源,只是源流之一。他同時認為葡萄河(今鯉明水)也是鴨綠江源,只有當暖江和葡萄河匯合以后,才正式被稱作鴨綠江。換言之,他認為鴨綠江有二源,一個是暖江(胭脂川),另一個是葡萄河(鯉明水)。更進一步,他提出中朝國界應以大浪河(位于石乙水以北)、三池淵和葡萄河(鯉明水)劃界。在這里,三池淵是光緒勘界時中方代表最初要求劃界的地方,當時無暇顧及西邊的鴨綠江,而劉建封做了補充,提出以三池淵和西邊的鯉明水劃界。三池淵、鯉明水線,實為中方擬劃界線的最南線。

晚清中朝兩國存在的邊界紛爭,為日本插手“間島問題”提供了口實。1907—1909年中日兩國進行了長達兩年的“間島問題”談判,日本在大量事實面前不得不承認中朝兩國以圖們江為界,中方則允許日本在圖們江以北劃出一個所謂“間島”特殊區(qū)域,允許日本設立領事館,并在四處開放地對朝鮮人行使領事裁判權。在談判的最后階段,雙方討論有關圖們江正源的問題,圍繞圖們江上游是以石乙水還是以紅土水為界展開爭論,同時注意到了天池東南麓的定界碑,最終簽訂的“間島協(xié)約”(1909)規(guī)定中朝兩國以圖們江為界,其江源地方自定界碑至石乙水為界。

“間島協(xié)約”承認了定界碑址(位于天池東南麓)的合法性,它也是光緒勘界時朝方要求劃界的地方,而石乙水是中方要求劃界的地方,可見是中日雙方討價還價的產(chǎn)物。但是“間島協(xié)約”只規(guī)定圖們江界而未規(guī)定鴨綠江界,同時對長白山也未做出任何規(guī)定,所以它并不是一個完整的邊界條約,這一點以往被學界所忽視。之所以如此,與日本利用朝鮮移民準備向長白山及鴨綠江以北地區(qū)滲透、擴張的陰謀有關。

其實,日本早已注意到朝鮮人不僅移居到圖們江以北地區(qū),還移居到鴨綠江以北地區(qū),而朝鮮人將前者稱為“東間島”(或“北間島”),后者稱為“西間島”。當時積極為日本的“間島”擴張政策出謀劃策的內(nèi)藤湖南就指出,鴨、圖二江以北地區(qū)均為“中間地帶”,既不屬于中國,也不屬于朝鮮,否認清朝對這些地區(qū)的統(tǒng)治權,暴露出日本利用朝鮮移民向這些地區(qū)滲透、擴張的野心。

1907年日本在今天的延邊龍井村設立“統(tǒng)監(jiān)府派出所”以后,著手界定“間島”勢力范圍,除了將圖們江以北和二道松花江流域納入“間島”范圍、稱之為“東間島”東部、西部以外,還利用朝鮮人的習慣稱呼,將鴨綠江以北地區(qū)稱為“西間島”,這暴露出日本利用朝鮮人創(chuàng)出的“間島”地理名稱,向鴨綠江以北地區(qū)滲透、擴張的侵略野心。總之,“間島協(xié)約”只規(guī)定圖們江邊界,而未規(guī)定長白山及鴨綠江邊界,所以它不是完整的邊界條約。

小結(jié)

本文結(jié)合古地圖和筆者的實地踏查,考證出康熙五十一年(1712)穆克登確定的鴨綠江二源,一個是東源(即今天的胭脂川),另一個是西源(即今天的時令河)。穆克登的登山路線是沿著時令河向上的南坡路線。他雖然立碑于水量更大,且與黑石溝(視為圖們江源的“入地暗流”處)相對的鴨綠江東源,但是礙于朝鮮人的再三請求,在地圖上西源也標注了“鴨綠江源”4個字。通過后世所見康熙《皇輿全覽圖》之《朝鮮圖》和奎章閣收藏的《輿地圖》中的《白山圖》,可以印證長白山天池附近有兩個鴨綠江源。朝鮮人的意圖是以西源(時令河)為界,比起以東源(胭脂川)為界,會使領土略廣。但是在后世勘界談判時,人們只關注立有定界碑的東源,西源則無人問津,只被看作東源的一個枝杈而已。

在光緒兩次勘界談判時,雙方爭論的主要焦點是圖們江源和分水嶺的位置,無暇顧及鴨綠江源。直到1908年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派遣奉天候補知縣劉建封前去踏勘,才搞清楚鴨綠江上游的水流狀況。劉建封提出的三池淵、鯉明水線,實為中方擬劃界線的最南線。

1909年簽訂的中日“間島協(xié)約”,承認了位于天池東南麓的定界碑址的合法性,然而該約只規(guī)定圖們江界而未規(guī)定長白山及鴨綠江界,隱藏著日本利用朝鮮移民及所創(chuàng)出的“間島”地理名稱,向長白山及鴨綠江以北地區(qū)滲透、擴張的侵略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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