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正:寶山1 號遼代壁畫墓再議

位于內(nèi)蒙古阿魯科爾沁旗境內(nèi)的寶山遼墓是一處帶塋園的墓地,已經(jīng)發(fā)掘的其中兩座墓葬形制接近,都是內(nèi)部有石室的單室墓。與2號墓相比,寶山1號墓的墓室結構、壁畫布局和題材更為復雜,且有“天贊二年”(923年)題記,是迄今發(fā)現(xiàn)最重要的遼早期墓葬。近年,巫鴻和李清泉合著的《寶山遼墓———材料與解讀》一書對寶山墓的墓室形制、壁畫的圖像程序與題材等進行了全方位解讀,并啟發(fā)性地引申出該墓與契丹祭祀禮儀以及遼代自身歷史建構等相關聯(lián)。同時,該書首次刊布了許多墓室內(nèi)部的高清照片,為后來學者的研究提供了便利(圖一~九)。本文則試從考古學角度,將寶山1號墓置于漢唐以來,特別是唐五代遼壁畫墓發(fā)展史中,就其獨特的墓室形制和雜糅的壁畫題材與布局再次進行討論,也就前書中出現(xiàn)的個別觀點進行商榷,以接受時賢批評。

一 墓室形制的來源與性質(zhì)

寶山1號墓創(chuàng)建之時,耶律阿保機已稱帝十余年,并建立了較為系統(tǒng)的政治體系。神冊六年(921年),阿保機曰:“凡國家庶務,巨細各殊,若憲度不明,則何以為治,群下亦何由知禁?!庇谑恰澳嗽t大臣定治契丹及諸夷之法”??梢酝茰y,當時高等級貴族陵墓的營建亦應受到一定禮制的制約。盡管寶山1號墓形制與以后的契丹墓葬相比尚不成熟,還屬于創(chuàng)制階段的產(chǎn)物,但與文獻所載契丹民族早期的墓葬方式已然差異巨大,其圓方形的磚砌墓室以及壁畫的大部分題材都體現(xiàn)了漢族文化的影響。同樣,其單室墓的規(guī)制也可能繼承了唐代墓葬規(guī)制,與墓主人身份密切相關。就目前已發(fā)掘的唐墓來看,墓主身份越高,墓葬等級越高,墓室數(shù)量也相應越多。三室墓被認為是帝陵特有的規(guī)制,因唐帝陵尚無發(fā)掘而未見;雙室墓發(fā)現(xiàn)不多,均為親王、公主之墓;單室墓則為達官貴人乃至庶民所普遍采用。寶山1號墓主為“大少君次子”,已有研究認為“大少君”身份的一種可能性為阿保機末弟安端少君,一種可能性為曾為契丹部落聯(lián)盟首領的遙輦氏痕德堇可汗之子。這兩種身份均相當于親王一級,其次子的身份則再降一級,且死時年僅十五歲,使用單室墓與唐制相符。而此后距寶山1號墓僅二三十年的遼貴族墓耶律羽之墓、蕭沙姑墓都是前室兩側帶耳室的雙室墓(圖一○),墓主身份符合雙室墓規(guī)制,再次證明了遼墓規(guī)制對唐制的繼承性。因此,寶山1號墓建為單室墓很可能是當時已形成的制度規(guī)范的結果。

圖一 寶山1號遼墓平、剖面圖

圖二 壁畫位置示意圖

圖三 墓室西壁侍奉圖

圖四 墓室東壁備馬圖

圖五 墓室后壁宴桌圖

圖六 墓室后壁犬羊圖

圖七 石室內(nèi)東壁降真圖局部

圖八 石室內(nèi)西壁高逸圖局部

圖九 石室內(nèi)北壁廳堂圖

圖一〇 遼蕭沙姑墓平面圖

寶山1號墓形制的特殊性是在單墓室中再建一座可以封閉的石室。對于這種“室中套室”的形制來源,李清泉依據(jù)《遼史·禮志一》關于契丹喪葬禮儀“爇節(jié)”儀的記載以及1號墓室內(nèi)裝飾等,認為該形制是對頭下軍州民戶祭祀契丹皇帝時,在穹廬中置小氈殿的空間的模仿。這一解釋或許還存在一個疑問,如果墓室與其中的石室系模仿“爇節(jié)”儀的祭祀場所,那么這種形制的墓葬既有契丹民族特色,也有禮制意義,且“爇節(jié)”儀也非一時之儀,但包括遼帝陵在內(nèi)的遼高等級墓葬發(fā)現(xiàn)很多,“室中套室”的墓葬卻僅見寶山1號和2號墓。巫鴻認為北魏墓葬中發(fā)現(xiàn)的“房形槨”與寶山墓中的石室相近,并根據(jù)契丹與鮮卑的關系,推測二者一脈相承,“在遼初建國的時刻,是否契丹皇室中的某些人有過一種回歸北魏禮儀的企圖,把數(shù)百年前由拓跋鮮卑所建的這個朝代的墓葬文化中的某種因素吸收到自己的禮儀建筑中去呢?”巫鴻還認為石室與遼上京巴林左旗祖州城內(nèi)西北角的“石房子”可能相關,后者被認為是遼代皇帝停放靈柩之所或祖廟,二者則同時指向了遼代當時的喪葬禮制。筆者以為,將石室理解為房形石槨是可取的,但以此作為契丹有意承襲北魏喪儀的證據(jù)尚顯不足。首先,史學界一般認為契丹為宇文鮮卑的后裔,宇文鮮卑屬于匈奴族,而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匈奴墓和疑為宇文鮮卑的墓葬中,沒有建造石室的例子;其次,與北魏房形石槨墓同時及前后還出現(xiàn)將石床榻搬入墓室,貼墓室周邊砌建棺床等現(xiàn)象,這些都是5世紀中期以后北魏平城墓葬開始大規(guī)模模仿漢人居室的結果,與鮮卑的民族習俗沒有關系;再次,遼與北魏懸隔四五百年,北魏墓葬情況遼人無從全面了解,歷史書寫和族群記憶在這個方面亦不能有所作為。實際上,“房形槨”在唐代高等級墓葬中就多有發(fā)現(xiàn),例如北京豐臺唐史思明墓、西紅門唐墓,這些都有可能成為寶山墓取法的對象。至于石室與祖州“石房子”的關系,亦缺乏更多證據(jù)。盡管二者均為石質(zhì)材料,但在墓葬中,石室在繪上壁畫后其材質(zhì)是被掩蓋的。同樣,也因為內(nèi)有石室的墓室在遼墓總數(shù)中所占比例很低,不足以說明其代表了契丹墓葬的一種禮制傳統(tǒng)。因此筆者認為,寶山墓石室或許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性質(zhì),不過是大少君家族對石槨的改造形態(tài),其來源與河北地區(qū)的唐墓直接關聯(lián)。筆者并不全然否認遼與北魏在喪儀上可能存在的繼承關系,但以石槨說明這種承襲關系證據(jù)尚顯不足。

寶山1號墓“室中套室”以及木門區(qū)隔所形成的墓葬空間,直觀來看,如巫鴻所言,可分為三個部分,即門道過渡空間、圍繞石室的環(huán)形外部空間以及石室中的近方形內(nèi)部空間。根據(jù)其壁畫內(nèi)容,三個空間分別對應了侍者空間、生活起居空間以及神話象征空間。筆者對此問題進一步補充的是,統(tǒng)觀漢唐遼宋墓葬發(fā)展史,自漢代興起磚室墓以來,前后室墓成為通則,其中前室被營造為墓主生活起居的場所,后室陳放棺木,是對地上“前堂后寢”建筑的模仿。曹魏實行薄葬后,單室墓成為主流,棺木、壁畫和隨葬器物被安排在同一墓室中,但仍劃分出“堂”與“寢”的區(qū)位,其通常的處理方式是:棺木所在自然象征著“寢”,在墓室的前部或在與棺木相對應的位置,擺設帷帳以象征“堂”之所在?!稌x書·王祥列傳》中王祥對自己死后墓葬的交代可與考古發(fā)現(xiàn)相佐證,“穿深二丈,槨取容棺。勿作前堂、布幾筵、置書箱鏡奩之具,棺前但可施床榻而已”。為數(shù)不多的雙室墓則成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依舊延續(xù)著“前堂后寢”的布局。壁畫墓中對此表現(xiàn)得更為充分,前室通常繪制手執(zhí)壺、瓶、盤、蠟燭、拂塵的男女侍從形象,如唐懿德太子墓永泰公主墓等(圖一一)。后室通常繪制室內(nèi)生活場景。這種前、后室的壁畫題材顯然與寶山1號墓墓室與石室壁畫題材相對應,可以說1號墓“室中套室”所形成的外部、內(nèi)部空間表現(xiàn)實際等同于傳統(tǒng)墓葬中的前、后室。上文已述寶山1號墓建為單室墓可能是當時墓葬等級規(guī)制的結果,而在單室墓有限的空間中表現(xiàn)雙室墓的空間劃分,或許是墓葬建造者的初衷。

圖一一 唐永泰公主墓前室東壁壁畫

二 各部分壁畫的性質(zhì)

寶山1號墓墓室以及石室內(nèi)部的壁畫內(nèi)容是將其空間等同于傳統(tǒng)雙室墓的主要依據(jù),下面在已有研究基礎上就各幅壁畫再略作討論。墓室東壁的備馬圖,李清泉認為當與北壁正中門扉東側的黃犬、山羊視為一個整體,表現(xiàn)的是契丹“燒飯”禮,即以人畜殉葬的禮俗,這一禮俗可能沿襲自烏桓及鮮卑。這一觀點與前述墓葬形制模仿“爇節(jié)”儀氈帳的論述相呼應,極具啟發(fā)性。不過,李文將備馬視為祭牲,認為“寫生式”的鞍馬“不可與古代漢民族墓葬藝術中的鞍馬出行題材等同視之”,筆者認為尚可商榷。漢墓壁畫或畫像石通常描繪有車馬出行圖,作為升仙(或升天)的圖像表達,至拓跋鮮卑統(tǒng)治的北朝,少數(shù)民族習俗與漢文化逐漸融合,車馬出行圖逐漸為鞍馬出行圖所取代,而在大型鞍馬儀仗出現(xiàn)前,最初只是空鞍待乘的馬匹(和牛車),如大同智家堡北魏石槨墓壁畫所見(圖一二)。寶山1號墓的備馬圖與這種出行圖本質(zhì)上沒有差別,都是馱載死者的亡靈前往另一個世界,是此后遼墓發(fā)展出的出行圖的先聲。

圖一二 大同智家堡北魏墓石槨南壁壁畫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備馬圖馬匹的前進方向是墓室北壁(后壁)中間的門,北朝鞍馬出行圖以及后來的遼墓中的車馬出行圖都繪制在墓道內(nèi),且前進方向朝向墓葬入口。因此,寶山1號墓備馬圖真正的指向并不是墓內(nèi),而是一個墓葬之外的目的地。在這個意義上,備馬圖本應屬于墓道而不是前室之中的壁畫,這一點恰如其分地反映了寶山1號墓空間和壁畫內(nèi)容的拼湊痕跡。

墓室西壁的侍奉圖,李清泉認為其“肖像畫”式的描繪可能與契丹人殉習俗有關。然而,將侍奉人物繪于墓室側壁在唐晚期中原地區(qū)不乏其例,安陽北關太和三年(829年)趙逸公墓,面南,西壁下為棺床,東壁左側有執(zhí)唾壺、捧碗缽的女子,東南壁為“膳廚間”,可能是備茶場景;安陽劉家莊北地126號墓(828、835年),面南,西壁下為棺床,南壁東側為“備茶圖”,東壁還有持巾、執(zhí)扇、捧大盤水果的女子,共同構成侍奉場景;北京八里唐王公淑墓(852年),面南,北壁下為棺床,東壁下部有殘留的女性人物和爐、盆,南壁殘留的壁畫人物身后有一近鳳頭扁壺狀器物,這些圖像大概都屬于侍奉圖。因此,寶山1號墓的侍奉圖很可能是繼承了已有傳統(tǒng)。較晚的遼墓中已普遍繪有侍奉飲食或梳洗等的侍奉圖,通常位于墓葬甬道或前室中。1018年的陳國公主墓與次年的朝陽姑營子耿延毅墓都在前室中出現(xiàn)侍奉圖。陳國公主墓只在前室的左右壁各繪兩個侍奉人物,一側二人分執(zhí)巾、捧唾壺,一側二人皆執(zhí)骨朵。耿延毅墓前室兩側壁各繪數(shù)名侍奉人物,或執(zhí)或捧或扛各種飲食用具,在人物之前還畫出桌子(圖一三)。與這兩座墓年代相近,同繪有侍奉圖的還有哲里木盟奈林稿壁畫墓、北票季杖子壁畫墓、法庫葉茂臺7號墓等。這些圖像中的侍奉人物都面向棺木所在的后室,即墓主出來的方向。反觀寶山1號墓,侍奉人物面向南,背向后壁中央的門,仿佛等待墓主從石室出來后推開西側門進入象征著前室的墓室西半部??梢钥闯觯瑐漶R圖和侍奉圖不僅從題材上與墓道和前室壁畫相對應,從朝向上亦保持了與墓主活動相符的傳統(tǒng),也因為以“室中套室”表現(xiàn)“前后室”空間,墓主活動的出口從傳統(tǒng)墓葬的入口變成了墓室后壁的門。

圖一三 遼耿延毅墓前室壁畫

墓室后壁(北壁)中央門西側繪制的擺放食具的桌子與飲宴相關,但簡報稱之為“宴桌圖”似乎不甚恰當。從畫面看,這張桌子很矮,高不及常人膝蓋。桌子兩側沒有椅子,且一側緊鄰壁柱,沒有擺放椅子的空間,可見不是為人坐于其側而設計的,這樣的桌子也就稱不上“宴桌”。檢唐五代壁畫和磚雕仿木構墓葬,沒有發(fā)現(xiàn)桌椅組合使用的“宴桌圖”。筆者所知可稱為“宴桌圖”的最早的紀年墓例是公元960年的山東大學吳從實墓。此墓面南,墓室北壁繪板門,東北壁繪一桌二椅,桌上有一壺一盞托,西北壁繪盆、甕,甕中有勺。桌椅和盆、甕圖之間有對應關系,桌子較高,給人以幾為寶山1號墓桌子一倍高的感覺。雖然桌椅旁沒有人物,但稱之為“宴桌圖”甚為合適(圖一四)。洛陽營莊村墓,簡報認為屬五代時期墓葬。該墓面南,西壁有一桌二椅,桌椅高度與吳從實墓的相仿。椅子為空椅,桌上有茶壺、托盞和果盤,桌椅的后面有伎樂人物,亦可認為是一幅“宴桌圖”(圖一五)。此后,這類圖式在墓葬中流行開來。營莊村墓年代雖與寶山1號墓接近,但兩幅圖之間應并無關系。寶山1號墓所繪桌子性質(zhì)應為一張備餐桌,與墓室西壁侍者構成一個整體———侍者將準備好的餐飲集中陳放在桌子上。其與如宣化遼墓棺木前的供桌,或者如白沙宋墓中夫妻對坐飲宴的“宴桌圖”均性質(zhì)不同。

圖一四 山東大學吳從實墓墓室東北壁壁畫

圖一五 洛陽營莊村五代壁畫墓彈唱宴飲圖

寶山1號墓石室內(nèi)部壁畫由正壁(北壁)的廳堂圖,兩側壁的高士圖、漢武帝降真圖構成。其中,廳堂圖由椅子、幾案和掛在兩端的兩組兵器組成,一組為弓囊、箭筒和寶劍,一組為弓、箭和拂塵,主人并不出現(xiàn)在畫面中。類似的構圖形式并不罕見,如海淀八里莊唐王公淑墓、西安唐唐安公主墓、安陽北關唐趙逸公墓、安陽劉家莊唐M68、唐M126郭燧墓、曲陽五代王處直墓等,都是在大幅的壁面上繪上水盆、花鳥、山石等,作為一種背景而存在,流于格套化(圖一六)。寶山1號墓的廳堂圖具有鮮明的個性,為目前所僅見,其中弓、箭強調(diào)著墓主的民族身份,體現(xiàn)了舊有構圖形式的再創(chuàng)造。

圖一六 安陽劉家莊北地M126唐郭燧墓西壁壁畫

石室西壁畫損害較為嚴重,但仍可看出幾名男子向內(nèi)圍坐,其中后背朝外,戴展腳幞頭的男子形象最清晰,簡報將這幅人物圖稱為高逸圖。高逸圖是南北朝時期開始一直流傳下來的題材,唐代的高逸圖基本固定為多扇屏風式,每扇屏風中多繪一人一樹,繪于墓室側壁。寶山1號墓的高逸圖顯然與此不同,也有研究者認為與宣化遼墓中的“三教會棋圖”有關,尚待進一步考證。

石室東壁的漢武帝降真圖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創(chuàng)造。漢武帝降真是一則歷史悠久、廣為人知的故事,對后代的帝王和成仙愛好者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以往墓葬壁畫中反映求仙、升仙題材,通常采用王子喬、赤松子等故事來表現(xiàn)以漢武帝降真為題材的似只見于寶山1號墓。將歷史上聲名顯赫的漢武帝故事繪于墓葬中,在帝制已經(jīng)建立的契丹遼國大概也不能不有所顧忌,因此這應是一次精心選擇的結果。寶山1號墓主是契丹大少君之子,屬帝王之胄,尚且不算越制。同樣,在墓主為成年女性的寶山2號墓,石室內(nèi)繪制的寄錦圖和楊貴妃教鸚鵡圖題材的選用顯然也與墓主身份密切相關。除去題材本身,通壁大幅的升仙圖景為以往墓葬中所未見,以往升仙題材有以繪于墓室頂部的仙鶴、流云等表現(xiàn)。晚唐五代墓葬兩側壁多繪現(xiàn)實性的侍奉、勞作場景,寶山1號墓的高逸圖、降真圖顯然是一種更追求精神性的改造。

石室壁畫題材和布局上的矛盾隱約可見。廳堂圖著重渲染富貴與尚武氣息,西側的高逸圖所表現(xiàn)的則是隱逸思想,二者的內(nèi)在思想存在矛盾。之所以非得表現(xiàn)高逸圖,只能認為是其受到了漢人思想的強烈影響。從南北朝以來,高逸圖經(jīng)常出現(xiàn)并逐漸程式化,寶山1號墓的高逸圖是這種傳統(tǒng)的延續(xù)。同樣,在前述海淀八里莊唐王公淑墓等墓葬中相當于漢武帝降真圖的位置通常所繪的是現(xiàn)實性的侍奉、室內(nèi)勞作等圖像,在遼后期的一些前后室墓中,后室這個部位所繪者也是侍奉、室內(nèi)勞作等圖像,其世俗性特別強烈,寶山1號墓則將升仙圖、高逸圖和廳堂圖對等置于石室三壁,給人造成了幾分不均衡感。

三 結語

寶山1號墓作為單室墓是符合墓主身份的,其內(nèi)所建的石室與鮮卑墓葬和文化的聯(lián)系尚缺乏更有利的證據(jù),也可能直接取法于唐代墓葬中的“房形槨”。根據(jù)其壁畫題材與傳統(tǒng)墓葬的比較,這種獨特的“室中套室”形制可以粗略地等同于雙室墓的前、后室:墓室東壁的備馬圖與北朝鞍馬出行圖本質(zhì)上近似;墓室西壁的侍奉圖相當于后來常見于遼墓前室或甬道中的備餐、備飲侍奉圖;墓室后壁的宴桌圖、啟門圖、黃犬山羊圖雖然位置相近,但性質(zhì)并不相同,宴桌圖相當于備餐桌,啟門圖是象征門外為另一個世界,黃犬山羊圖的意義是與馬匹一道引領護送死者亡靈前往另一個世界;石室內(nèi)部的壁畫是特意創(chuàng)制的,是漢族與契丹本民族雙重文化符號的“拼湊”。

寶山1號墓之所以如此奇異,當與契丹建國之后不久的文化狀況和文化態(tài)度有關。漢文化已被大量吸收,本民族文化也大量保留。利用漢人傳統(tǒng)的磚室墓營建高級貴族墓葬已不再是個問題,但全盤照搬還是別出機杼是個問題。寶山1號墓之后的耶律羽之、蕭沙姑等人墓葬或不繪壁畫,或只在甬道或前室繪壁畫,直到1018年的陳國公主墓開始,高等級遼墓中才較為普遍并似乎按照一定規(guī)則繪上壁畫,這正說明了寶山1號墓在形制和壁畫內(nèi)容、布局的不成熟性。

(作者:韋正 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  原文刊于:《文物》2017年第11期  此處省略注釋,完整版請點擊左下方“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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