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中國古城博物館
城市是人類最偉大的創(chuàng)造。每座古城，穿越歷史的風沙抵達我們，都講述了某種文明經(jīng)歷的生死劫難。河西走廊是中國古城遺址最密集的地區(qū)，農(nóng)牧民族的兩千多年爭戰(zhàn)，絲綢之路與茶馬古道的興替，綠洲和沙漠的無常變遷，都記載在古城盛衰的故事里。
傍晚時分，村民趕著羊群回到他居住的永泰古城。古城位于河西走廊東端的白銀市景泰縣。永泰城城墻由黃土夯筑而成，周長1717米，墻高12米，城基厚6米，占地面積318畝，整個城平面呈橢圓形，城門向南開。
武威市文廟附近的一條巷子里，幾個孩子正在游戲。漢武威郡治姑臧城，原為匈奴人所建的蓋臧城，如今了無痕跡。作為五涼古都、西夏陪都、唐河西節(jié)度使治所，武威曾經(jīng)是一座非常繁華和國際化的城市。
白虎關俗稱白墩子，位于瓜州縣城西北40公里，是魏晉以后開辟的絲綢之路新北道上的驛站之一，其下有個小湖。與內(nèi)地不同，河西地區(qū)是因水設關，守住水源就控制了交通。
農(nóng)耕民族善于種植，他們種植在大地上的最大物體，就是城池。游牧民族很少建城，他們逐水草而生，到處漫游。但甘肅河西走廊最古老的城堡的確是游牧部落建造的，距今2500年以前——那時候，華夏族還沒有進入河西呢。
“三角城遺址屬于沙井文化，大量使用青銅器，是史前文化的最后一期。1924年被瑞典考古學家安特生最早發(fā)現(xiàn)?！?a href='/jinchang/' target=_blank>金昌市文化局李勇杰科長介紹說。我們來看的三角城，很可能就是河西城池之母。遠古之事難考，按照《史記》記述，烏孫人和月氏人最早在河西放牧，月氏人把烏孫人趕跑，獨占河西走廊。三角城的主人非此即彼，多數(shù)學者傾向于月氏。
遺址坐落于金昌市金川區(qū)雙灣鎮(zhèn)三角城村（原名尚家溝）的田野里，一道殘墻圍成不大規(guī)整的一圈，西北部向外凸出，有點像三角形，邊長各百余米，只開一道南門。中國人講究方位，通常會把城堡筑成四邊形，很少建出這種方不方、圓不圓的城。城墻是泥土壘砌起來的，已變成一道低矮的土墩，墻根堆滿淤土，城心低洼，整個城址仿佛一口淺底鍋。這是我見過的最簡單的城堡。
村里很為這座城址自豪，辦了個展覽館，以圖片為主。一張鐵犁鏵的照片引起我的注意：“月氏人種地嗎？”“沙井文化以畜牧業(yè)為主，也有少量農(nóng)業(yè)，半定居，所以有房屋與城堡聚落?！崩钣陆苷f“其實，河西的史前文化都有農(nóng)業(yè)的成分。繡花廟以西的四壩文化，要更早幾百年，屬于另一個類型的青銅文化，也發(fā)現(xiàn)了麥粒、磨盤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工具?！?/p>
漢河倉城，俗稱“大方盤城”，位于敦煌市疏勒河下游的河道邊，是座漢軍儲藏軍需物資的城堡，離漢玉門都尉府城“小方盤城”只有20多公里。漢軍出師西域，往往從玉門關出發(fā)。
我一直以為，北方草原自古就是游牧民族的天下，他們沒有農(nóng)業(yè)，原來大錯特錯！考古學家告訴我們，新石器時代和青銅器時代這里的許多地方，所體現(xiàn)的主要是以原始定居農(nóng)業(yè)為主的文化，亦有畜牧和漁獵經(jīng)濟的存在。直到兩三千年前，草原居民才扔掉農(nóng)具，轉(zhuǎn)向畜牧業(yè)，變成“逐水草而生”的游牧民族。到了秦漢時期，華夏族在黃河中下游平原耕種，北部的蒙古高原和西部的青藏高原，則變成來去如風的無數(shù)游牧部落的牧場。位于兩大高原之間的河西走廊，非但不是障礙，反而因為氣候適宜、水草豐美，而成為各方爭奪的戰(zhàn)場。
我們把時間定格在西漢初年。這時候，劉邦在長安建立起漢朝，匈奴崛起于內(nèi)蒙古草原，月氏獨占河西走廊，氐羌在青海湟水流域牧馬。漢朝與匈奴作戰(zhàn)每每失利，只好采取和親政策，厚賂匈奴。如日中天的匈奴帝國于公元前176年前擊敗月氏，奪得河西之地。月氏余部遷移到遙遠的伊犁河流域及其迤西一帶，稱大月氏；少數(shù)留在祁連山的，稱小月氏。
月氏可能是最早在河西走廊建城的民族，除了三角城，他們還建過昭武城，在張掖市臨澤縣，今已不存，其址漢代曾設過昭武縣，現(xiàn)在還有個昭武村。另一座祁連城，新編《民樂縣志》說：“秦漢時為月氏城，后為匈奴城……”但我沒有找到古籍的相關記載。民樂縣文物局的陳之偉副局長言之鑿鑿：“沒問題，祁連城就是月氏人建的東城，后來清軍將領王進寶加修了一座北城，命名為永固城。當年匈奴老上單于在祁連城攻打月氏，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老上單于也在祁連城駐軍，所以又叫匈奴城。旁邊還有一座八卦營城，是漢城，還有霍去病的點將臺?！?/p>
匈奴人統(tǒng)治了河西地區(qū)約55年，盡管司馬遷稱他們“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yè)”，但他們像月氏人一樣，有相對固定的居所，也建造了一些城堡，例如休屠王城、蓋臧城、觻得城、西城等等。想來匈奴人選址和筑城的水平不錯，當漢人奪取河西走廊時，搖身一變，匈奴城都被改造為西漢縣城，如休屠縣城、姑臧縣城、觻得縣城。
民樂縣在祁連山北麓，焉支山西側(cè)，控守著名的扁都口（古稱大斗拔谷）。雖然永固城不一定是月氏東城，但附近的八卦營城倒可能是匈奴西城?！妒酚洝ご笸鹆袀鳌酚涊d霍去病率軍深入河西，與匈奴決戰(zhàn)：“漢遣驃騎破匈奴西城數(shù)萬人，至祁連山?！?a href='/xibei/' target=_blank>西北師范大學李并成教授認為，祁連山、焉支山一帶有河西最優(yōu)良的牧場——現(xiàn)在國家還在此設山丹軍馬場，匈奴的統(tǒng)治中心西城無疑就在此處，原址應該是八卦營城，后來才被漢軍利用。當然，現(xiàn)在的八卦營城毫無匈奴的痕跡。墻垣坍塌，城池變成了收割一空的麥地，田野里幾道若隱若現(xiàn)的縱橫墻基，勾勒出一個邊長280多米的正方形內(nèi)城，以及一個更大的曲尺形外城。城北一里外長滿樹林的土丘，就是傳說中的霍去病點將臺。
八卦營城守護的是扁都口——祁連山脈最有名的一個山口，溝通河西走廊與青海之間的聯(lián)系，它與黑河下游的居延海——溝通河西走廊與蒙古草原的通道——相連接，就構(gòu)成一條橫穿河西走廊的南北大通道：青?！舛伎凇獜堃础?a href='/juyanhai/' target=_blank>居延海—蒙古。對于游牧民族來說，這條溝通中國兩大牧區(qū)的南北通道開發(fā)既早，又十分重要。匈奴將西城設在扁都口旁，意在阻止羌人下山，獨占河西。他們沒想到，最后是一支漢軍千里奔襲，攻破西城。
扁都口古道，如今已經(jīng)被227國道替代。初春，公路在山間盤旋，一條潔白的冰河忽左忽右，空氣冷冽。谷口西面的山坡上有座土牛堡遺跡，看模樣是前沿哨所。下得山來，風趣的陳之偉自嘲，說自己長得像一個匈奴，吟誦著匈奴民歌：“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p>
城是文明的載體。我原以為，那些統(tǒng)治過河西走廊的民族，都會留下自己的城池，就像留下足跡。事實并非如此。的確有不少古城被風沙掩埋，像三角城一樣成為標本，但那些矗立在綠洲中心的重要城池，更經(jīng)常被后人翻新、重建，繼續(xù)使用。一個王朝覆蓋著另一個王朝，仿佛腳印疊壓著腳印。漢人利用匈奴城，后來的吐蕃人則利用漢城，西夏人利用吐蕃城，蒙古人利用西夏城……河西走廊的古城，將所有的民族與歷史層疊、壓縮在一起，結(jié)果我們往往只看到最后幾幕。正如我尋找匈奴西城，看到的卻是八卦營城。
由于鳥瞰形如金龜，永泰古城又稱“永泰龜城”。古城四面有4個甕城，形似龜?shù)募缱恪?a href='/mingchao/' target=_blank>明朝這里曾是顯赫的軍事要塞；清朝疆域擴展，邊塞變內(nèi)地，永泰城也漸漸由軍事防御變成了屯兵開墾之用。
戰(zhàn)國青銅鷹首——出土于蘭州市永登縣榆樹井，高5.5厘米。鷹是匈奴等游牧民族崇拜的猛禽，銅鷹首為軸桿類頂端的飾物，夸張地表現(xiàn)了鷹的圓眼和彎喙等特征，用以顯示威猛。
北魏陶印度人俑——出土于張掖市山丹縣，高29.5厘米。陶俑直鼻深目，著長靴，為天竺人形象。北魏時，甘肅與天竺國（今印度）的交往日趨增多，這件陶俑便是交流的物證。
漢代木獨角獸——出土于武威市磨嘴子，長57厘米。獨角獸即為獬豸，是一種獨角的神羊，能觸抵邪佞。一般將其置于墓門口內(nèi)，起鎮(zhèn)墓辟邪的作用。這件木獨角獸氣勢威猛，是漢代雕藝術作品中的精品。
《蒙古山水地圖》甘肅嘉峪關至新疆哈密部分。該圖原為日本藤井有鄰館收藏，描繪從嘉峪關往西到麥加的主要城市風貌。根據(jù)北京大學林梅村的研究，此圖展示了中國明代豐富的世界地理學知識，描繪了明朝與中亞、中東的陸路交通。
明代石質(zhì)工牌——出土于嘉峪關長城墻體中，長19厘米，寬11厘米，厚2厘米，兩面共刻有58個字，記載了嘉峪關長城局部建行的情況，包括施工的起止日期、督建官員和施工隊領隊的名字。是當時擔任督造的官員，用來檢查城墻夯筑質(zhì)量的重要憑證。
永昌驪靬城又稱“羅馬城”，有學者認為，西漢朝廷為了安置一支被俘獲的羅馬軍團殘部而設置了驪靬縣，這里的居民就是他們的后代。古城遺址剩下幾處殘?zhí)箶啾?，為了開發(fā)旅游，當?shù)卦诟浇?a href='/damo/' target=_blank>大漠里新筑了一座羅馬風格城堡。
今天村民也在不斷外移，但也有城內(nèi)的村民在添磚加瓦，堆砌新房。
修筑于1608年的永泰古城，距今有400多年歷史。村民李崇仁說，古城居民多是明代駐兵的后代，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姓氏，最初城內(nèi)大約有七八十個姓，數(shù)千人，后來陸續(xù)有遷移，在上世紀50年代，村里還有30 多個姓，1300多人，目前城內(nèi)還居住有70 多戶人家，400多人。
敦煌沙州古城，即漢敦煌郡城。在如今的敦煌市區(qū)還留下殘垣，此為生土夯筑的西北角墩。敦煌是河西走廊最西的一塊綠洲，漢代通往西城的兩大名關——陽關和玉門關——都設在敦煌，給當?shù)貛砹顺志玫姆睒s。
武威地方美食“三套車”，這是一種經(jīng)濟實惠的特色小吃，由一碗面、一盤肉和一杯冰糖紅棗茯茶組成，捆綁銷售。
雄偉的嘉峪關，掩飾了明軍在河西的戰(zhàn)略大后退。1528年，明朝關閉嘉峪關，把敦煌和瓜州遺棄在關外，變成少數(shù)民族的牧場。
金昌市的三角城是河西城池之“母”，一般認為系月氏人所建。城址附近出土過一個鐵犁鏵，表明月氏人也有部分農(nóng)業(yè)。三角城的城外，如今還是一片耕地，只是農(nóng)業(yè)工具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永固城邊一家人正在辦喪禮。張掖市民樂縣永固城，位于祁連山大斗拔谷（扁都口）南，焉支山東，扼守青海通往河西走廊的要道。附近的八卦營城，很可能是匈奴西城。
雅丹里面有座城。瓜州百齊堡，一個清代雍正年間建筑的城堡，不幾年就因缺水廢棄。城堡坐落在一片雅丹地貌中，周圍的土林如同大海涌起的層層波浪，非常壯麗。
安西直隸州城遺址，只剩一截殘墻，位于瓜州縣城區(qū)。瓜州是唐初建制，明代被廢，清代設安西直隸州，取“安定西域”之義，民國初年改為安西縣。但當?shù)馗Ｍ褂梦幕e淀濃厚的唐代舊名遂于2006年更名為瓜州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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