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文化印記,為你講述114周歲的越劇

開欄的話:浙江歷史悠久、源遠流長,是中華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在這片神奇的沃土上,文物遺跡數(shù)不勝數(shù),文化精品琳瑯滿目,文化樣式異彩紛呈。去年以來,浙江省委宣傳部與省政協(xié)文化文史和學習委聯(lián)合開展了“浙江文化印記”征集評選活動。通過廣泛征集、專家評審和社會投票,前不久,包括良渚古城遺址、杭州西湖、錢塘潮西泠印社、越劇等在內(nèi)的首批20項“浙江文化印記”出爐。

這些“文化印記”是浙江文化積淀的翹楚,是浙江的文化瑰寶。從6月18日起,浙江新聞客戶端推出《浙江文化印記》欄目,每一期,我們都將邀請一位與印記密切相關的專家與記者同行,走近印記的現(xiàn)場,感受印記的魅力,講述印記和它們背后的故事。本期推出的浙江文化印記:越劇。

導覽專家:國家一級導演:鐘冶平

從落地唱書到女子科班,從山歌民謠到悠悠清韻,她在江南秀美的山水田園中孕育,她的精氣神沾染了吳越民間生活的煙火氣,與江南百姓的文化血脈相依相偎、相輔相成。

經(jīng)過114年的傳承發(fā)展,她不僅有幾百出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優(yōu)秀劇目,數(shù)以億計的忠實觀眾,還擁有一批享譽全國的著名表演藝術家。她,便是越劇。作為中國主要的地方性大劇種,也是流傳最廣的地方劇種,越劇書寫了中國戲曲史上鄉(xiāng)音流變的神話?!霸絼〉臍v史,其實就是中國百年社會變革的歷史?!辩娨逼脚c越劇結(jié)緣三十余年,導演了《百年越劇》《舞臺姐妹》等耳熟能詳?shù)脑絼〖o錄片。這一次,我們跟隨他的講述,細細觸摸越劇源起、傳承與發(fā)展的年輪。

01

PART

回腸柔曲出嵊州

越山剡水清悠悠,回腸柔曲出嵊州。尋訪越劇的蹤跡,還得從她的發(fā)源地——嵊州市甘霖鎮(zhèn)東王村開始。

四個稻桶,兩扇門板,搭出一張簡陋的越劇戲臺。我們圍著八仙桌面對而坐,鼻尖縈繞著香火堂的裊裊煙味,目光流轉(zhuǎn)著揚舞的水袖、飄逸的臺步,耳畔流淌著悠揚的旋律、清婉的唱腔。

東王村,圖:影像越劇館

嵊州剡溪,圖:影像越劇館

舉目四望,墨綠的青苔悄然爬上了屋頂?shù)暮谕?,填補了樟木材飽經(jīng)日月風霜后綻開的一道道皸裂。一塊刻畫著“嵊州市文物保護單位:越劇誕生地”的石碑矗立著,碑上灰白的紋理、斑駁的刻痕仿佛跨越了時光長河,將百年越劇的歷史帶到我們眼前。

一步腳印一滴汗水,一鍬黃土一句唱書。當年的嵊州百姓在田間隴上勞作時,依據(jù)民間演義的故事、當?shù)氐男〉老⒒蜃陨淼纳罱?jīng)歷,信手拈來編成一些生動有趣的即興唱段,瑯瑯上口,活靈活現(xiàn)。鐘冶平介紹說:“這種唱段主要以當?shù)亓餍械男碚{(diào)為主,糅合了牧牛調(diào)、蓮子行等民歌小調(diào),因為用‘四工合上尺’當作尾襯,所以當?shù)厝硕冀兴墓ず险{(diào)’?!?

稻桶、門板搭成的戲臺

1906年清明節(jié)前夕,東王村李世泉、高炳火、錢景松等一批剛從臨安外伍村演出回來的民間藝人,經(jīng)過精心準備,在東王村香火堂前用四只稻桶墊底,再鋪上門板,上臺演出了《十件頭》《倪鳳扇茶》《雙金花》等戲,越劇在這個小村莊里橫空出世,掀開了中國戲曲史的新一頁。

據(jù)《紹興市志》記載,早期的越劇因只用篤鼓、檀板按拍擊節(jié),的篤之聲不斷,又稱“小歌班”“的篤班”。小歌班因其演出不拘條件,能送戲上門,深入山莊小村演出,且戲班人員少,好接待,不計較報酬,受到當?shù)匕傩盏臍g迎。有民謠作證:“小歌班、吊腳板,男人看了懶出畈。女人看了懶燒飯,自格小囡忘記還。”

“越劇從她誕生的那一天起,就飽含著吳越文化的真摯情感和之江大地的泥土芳香?!痹诎l(fā)源地講越劇故事,鐘冶平感觸頗深。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是李白夢游天姥山,陶醉于嵊州的山水之間的雅興。盛唐時,有400多位詩人在越鄉(xiāng)留下了1000多首瑰麗詩作,將文明的種子播撒在剡溪兩岸的曠野鄉(xiāng)間,形成了越鄉(xiāng)民間文化的深厚積淀。也許只有這樣唐詩之路的山水,才能孕育出水樣柔情的越劇。

行走在靜臥山間的東王村,我們仿佛重新閱讀越劇的百年演義。越劇的誕生已在世代相傳間,沉淀成村莊不老的故事,年代或事件的綱目依然清晰,仍是鄉(xiāng)間農(nóng)人熟稔的內(nèi)容。戲服、工具、蓑衣、曬匾等,村里陳列著老物件的展示館就像一圈全年輪,再現(xiàn)當?shù)?a href='/laobaixing/' target=_blank>老百姓曾經(jīng)的鄉(xiāng)村生活。

《百年越劇》之越劇誕生

02

PART

清麗越音傳四方

如果當年的越劇僅僅滿足于自娛自樂和田頭歌唱,僅僅停留在寧紹平原和杭嘉湖平原,就不可能有以后的發(fā)展和今天的輝煌。

越劇博物館,圖:影像越劇館

車停在嵊州鹿胎山南麓的越劇博物館,這里和譽有“越劇藝術家搖籃”之稱的越劇之家相連。

“我們的博物館剛過30歲生日!”越劇博物館館長俞偉驕傲地介紹,作為中國第一家專業(yè)戲曲博物館,嵊州越劇博物館于1990年10月18日開館。

眼前的白色建筑物巍峨矗立、氣勢磅礴,一下子就把人帶進了百年越劇的輝煌歷程中。庭院內(nèi)擺有一塊刻有“百年越劇”的石碑。踱步入院,映入眼簾的便是袁雪芬、尹桂芳等越劇老藝術家們的銅像,在午后秋日金色暖陽的映照下,煥發(fā)出瑩瑩光輝。一幅幅老照片,一張張老報紙,一件件舊行頭……館內(nèi)彌足珍貴的實物,仿佛一個個清晰的腳印,真實記載了越劇發(fā)展的藝術軌跡。

“越劇第一次上臺演出時,藝人一不會走臺步,二不會做身段,‘唱做念打’樣樣不懂,‘手眼身法步’也沒有掌握,更談不上‘四功五法’的運用了?!庇醾フf,小歌班演員虛心向姚劇、紹劇的大班子請教,“小歌班早期穿戴大多數(shù)借用生活中的衣衫、長袍、馬褂,學習了大班子的傳統(tǒng)樣式后,把租來的戲裝放在篾簍里,挑著走村跑鎮(zhèn),這是小歌班最早出現(xiàn)的衣箱形式?!?

1920年男班藝人在上海合影,前排左起:金榮水、趙海潮、衛(wèi)梅朵、張云標、裘金旺、馬阿順,后排左起:張子帆、白玉梅、馬潮水、高興榮、謝紫云

以《碧玉簪》《梁山伯與祝英臺》等優(yōu)秀劇目為先導,小歌班敲開了上海這個繁華大都市的大門。在展廳透明的玻璃窗內(nèi),一張泛黃的《申報》攤開在桌面上?!?922年8月,以王永春、白玉梅、馬潮水為首的越劇戲班進入到上海‘大世界’演出,《申報》當天廣告刊出‘紹興文戲’之名,因此越劇又被稱為‘紹興文戲’?!庇醾フf,小歌班原來是沒有伴奏樂器的清唱藝術,唱腔尾聲拖腔是用人聲幫腔,常以“呤哦呤呤哦”唱出。后來組成了以鼓板、板胡、斗子三件樂器組成的“三件頭”樂隊,以絲弦伴奏替代人聲幫唱,唱腔尾聲幫腔,更為文雅完整了。

越劇博物館是越劇的一面鏡子?!俺哒{(diào)弦下哀婉情,起調(diào)拖腔意無窮。江南靈秀出鶯唱,啼笑喜怒成雋永?!痹絼〉牡谝宦暢獓@就裊娜在人們的耳邊,由嵊州向杭州、向上海輻射到全國乃至世界,訴說著越劇文化千尺深潭般的底蘊。

“越劇從浙東山村走進紹興、寧波、杭州,闖進上海后一鳴驚人,不是一帆風順的?!辩娨逼窖a充說,越劇發(fā)展到今天有兩點不可忽視:一是越劇走出了地域的局限,順應了時代的發(fā)展。二是自覺接受了先進文化的熏陶。

浙東抗日根據(jù)地舊址

從嵊州出發(fā),經(jīng)過1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來到了70公里外余姚四明山的浙東行政公署舊址。1943年7月后,為了適應抗日宣傳的需要,浙東區(qū)黨委決定以革命知識青年為主體,吸收一批越劇老藝人,建立一支革命化、群眾化、男女合演的越劇隊伍,定名為浙東行政公署社會教育隊(簡稱浙東行署社教隊)。

“那時,每當出現(xiàn)一支三四十人扛著絲弦鑼鼓的隊伍時,那些在田地里鋤地、在竹林中伐竹、在江心撒網(wǎng)的群眾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奔走相告去看戲?!辩娨逼秸f,為了更好地表現(xiàn)革命現(xiàn)實斗爭題材,男女合演成為改造越劇的必然趨勢。

1943年7月新四軍明山革命根據(jù)地浙東行署文教處全體工作人員在四明山合影

作家觀潮在回憶起社教隊受四明山群眾歡迎的動人景象時寫道:“許多阿嫂、大媽索性沖進后臺向男女演員們送麻團、送年糕……剎那間,臺前臺后擠滿了人,真像過年過節(jié)般熱鬧?!?

同樣不能忘卻的還有“越劇十姐妹”。1947年初夏,為反對舊戲班制度,籌建劇場和戲校,發(fā)展越劇,尹桂芳、袁雪芬、范瑞娟、傅全香、徐玉蘭、筱丹桂、竺水招、徐天紅、張桂鳳、吳小樓十人舉行聯(lián)合義演,同臺演出,轟動上海,“越劇十姐妹”的美名傳遍世界。

義演《山河戀》的越劇十姐妹

徘徊在浙東行署舊址林立的屋舍之間,回想著當年上海灘十姐妹的故事,我們體味到國難當頭、追求光明時越劇人的真摯感情。新老藝人、男女藝人通過相互切磋和采長舍短,逐步將寫實與寫意、逼真與虛擬巧妙結(jié)合起來,形成既有表達人物生活真實的話劇之美,又有傳統(tǒng)戲曲形式之美的新型越劇。

03

PART

江南更現(xiàn)百花洲

在嵊州,一個精心打造的越劇小鎮(zhèn)已經(jīng)冉冉升起;在全省各地,省級劇團強強聯(lián)合,全新劇場破土而出,創(chuàng)新作品連綿不絕……當代的越劇故事正放聲吟唱,余音裊裊。

漫步在杭州西湖區(qū)轉(zhuǎn)塘街道的浙江音樂學院中,遠遠地就看到了浙江小百花越劇院的“一朵花”標志。2019年8月,浙江小百花越劇院正式掛牌成立。浙江越劇團和浙江小百花越劇團強強融合,繼續(xù)演繹“女子越劇”和“男女合演”的精彩篇章。

浙江小百花越劇院掛牌成立

越劇在短短百年間發(fā)展成熟起來,成為中華戲曲百花園中的奇葩,離不開時代的機遇與挑戰(zhàn)?!拔覀?6位第一批‘小百花’能夠從全省70多家越劇團里脫穎而出,就是一種機遇?!痹吪尚∩乙患壯輪T趙小珍回憶起自己在“小百花”度過的近40年時間,跟隨著改革開放的步伐,走遍中國大江南北,為人民抒懷歌唱的經(jīng)歷時依然心潮澎湃。

《五女拜壽》劇照

1984年,“小百花”進京匯報演出,鄧穎超奶奶在中南海接見“小百花”全體演職人員,并合影留念

如今,無論是已公演近1000場的經(jīng)典劇目《五女拜壽》,還是榮登首屆國家舞臺藝術十大精品劇目之列的轉(zhuǎn)型之作《陸游與唐琬》,抑或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通俗喜劇《紅絲錯》,都在向我們細細講述著“小百花”未完待續(xù)的傳奇故事。

“越劇發(fā)展不僅需要創(chuàng)作高質(zhì)量的劇目,推出高水平的演出,更重要的是善用現(xiàn)代化的傳播工具,讓更多優(yōu)秀作品‘飛入尋常百姓家’?!贝鎰e時,緋紅的晚霞將我們的臉頰染得通紅,趙小珍的諄諄叮囑猶在耳畔。

每年大戲演出黃龍洞戲臺的熱鬧場景

越劇的薪火相傳,還在于它深深扎根于民間。到黃龍洞看越劇,是許多杭州人的習慣。在黃龍洞景區(qū)的禧園大舞臺上,一年365天,天天為觀眾奉獻精彩的越劇表演。每一位表演者,都是科班出身的專業(yè)越劇演員,其中不乏國家一級演員,以及戲劇“梅花獎”獲得者。黃龍越劇團這個有著32年歷史的民營劇團,能演出50多臺精彩折子戲,10多臺大本戲。

據(jù)統(tǒng)計,全省民營越劇團多達數(shù)百家,受歡迎的越劇團一年演出多達五六百場,是浙江省舞臺演出的主力軍之一。

前人風韻傳后代,藝海奔潮萬古流。佇立在西湖邊的中國越·劇場猶如一只巨大的“蝴蝶”,正振翅高飛。

小百花越劇場

“越劇百年的發(fā)展,走的是一條兼容并蓄、銳意進取的道路。一代又一代戲劇人繼承創(chuàng)新,才使得越劇的發(fā)展達到了今天的藝術格局。越劇在繼承傳統(tǒng)的前提下,要有開拓時代精神需求、文化需求和審美需求的新境界。”著名越劇表演藝術家茅威濤期待,這座劇院能像倫敦西區(qū)一樣,逐步形成駐演劇目的經(jīng)典性,開啟國內(nèi)旅游觀劇目的地的劇場形態(tài)。

回顧幾代越劇人的進取與拼搏,鐘冶平說,越劇的精神,實際上就是浙江人民開拓、拼搏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在文化方面的集中體現(xiàn)。越劇已經(jīng)深深烙印在浙江人的精神血脈之中,她不僅是屬于浙江、更是屬于中國、屬于全世界的精神財富。在越劇的一喜一悲一抖袖、一顰一笑一回眸間,我們見到了最真實的文華。

原文標題:江南靈秀出鶯唱 越劇書寫戲曲史鄉(xiāng)音流變神話

見習記者 何冬健 記者 陸遙

通訊員 彭先國 羅捷

Hash:35985b133b75b2cfb3b6c22565ce18cb16facbc5

聲明:此文由 越劇之家 分享發(fā)布,并不意味本站贊同其觀點,文章內(nèi)容僅供參考。此文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權(quán)益,請聯(lián)系我們 kefu@qq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