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史詩 致敬悲壯——秋收起義湖南瀏陽文家市會師舊址重訪
(一)
沿著毛澤東當年走過的路,在芳菲四月的微風細雨里,我們驅車前往湖南瀏陽文家市,去追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跌宕起伏、金戈鐵馬的一段歷史。
文家市距湖南省會長沙百余公里。在中國革命史上,這個省界小鎮(zhèn)因為發(fā)生過一件大事而名揚天下。94年前,秋收暴動失利的三路人馬,就是在這里集結會師,兵發(fā)羅霄,上山割據(jù),進軍井岡山的。
會師舊址里仁學校,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間,是一座墻垣高大、四進兩廂的磚木結構古樓。雖然經(jīng)過了上百年的風雨侵蝕,飽歷滄桑,但打上了革命印記的這幢殿宇,遠遠望去仍不失莊重巍峨。院落兩邊墻上,保存有“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工農(nóng)政權”等內(nèi)容的紅字標語。斑駁褪色的字里行間,留下的是昨日戰(zhàn)士們用鮮血與土槍長矛共寫的那頁悲壯歷史。
在一處壁框內(nèi),鑲嵌著一面綴有五星、鐮刀、錘子圖案和“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字樣的紅旗。這是秋收起義部隊的第一面旗幟。想當年,它曾經(jīng)是怎樣的凜凜威風,獵獵飄展,召喚過多少勞苦大眾云集麾下,干革命,求解放。如今,這面彈痕累累、功勛碩碩的戰(zhàn)旗,被作為重要的革命文物供放在這里,風采依然。游人走過,悄悄地向它行著注目禮。
拾級而上,漫步庭院。左側一棟紅柱紅門紅窗的連廊,有一間標明是毛澤東當年的住房,屋內(nèi)一把破椅,一張舊床,陳設極為簡單。另一間木板墻面的大屋,是前敵委員會會議室,高敞、明亮。1927年9月19日夜里,毛澤東就是在這里,慷慨陳詞,力主改變攻打長沙的計劃,引兵井岡山。
還有戰(zhàn)士的住地,秋收起義部隊的伙房,都依舊貌復原。我們細心地瀏覽,翻閱著這一頁頁過往的歷史,思緒萬千,感慨萬端。
眼前的一切都默默無語,但一切又都是那樣生動鮮活。就像時光倒退,回到了狼煙烽火的艱難歲月。高大的古樟,簡陋的桌凳,原始的桐油燈盞,暗舊的鏤花門窗,都在述說著長存的一段段英勇悲壯的紅色故事,都能讓我們在歷史的宏大敘事中,尋找到共產(chǎn)黨人的思想源頭;感受到一代英雄的力度;了解到我們這個民族和國家曾經(jīng)遭受的苦難;領略到當國家和人民罹災患難的時候,與我們血脈相連的祖輩義無反顧承擔起民族解放大業(yè)的精神風貌。
秋收起義湖南瀏陽文家市會師舊址(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陳思汗 攝
(二)
中國革命是一部史詩;秋收起義是其中最激越的一篇。
如今,秋收暴動的廝殺聲和槍炮聲已經(jīng)遠去。然而,在我們的回眸中,分明還能看到它掀起的巨浪是何等的排山倒海,拍岸的波濤又是何等的驚天動地。
1927年,是中國革命史上最為悲痛也最為悲壯的一年。這一年,年輕的中國共產(chǎn)黨曾面臨過一次關系生死存亡的考驗與選擇。
本來,國共合作大革命高潮迭起,華夏大地出現(xiàn)光明。孰料,蔣介石舉起骯臟之手,把多難的中國又涂抹得一片黑暗。面對殘酷的白色恐怖,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湖北漢口召開了一次緊急會議。就是在這個黨史上有名的“八七會議”上,毛澤東用濃重的湖南方言,石破天驚地提出了著名的論斷:槍桿子里面出政權。
生死關頭,年輕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沒有被嚇倒、被征服。他們毫無懼色,毫不氣餒,從地上爬起來,揩干凈身上的血跡,掩埋好同伴的尸首,用血與火的抗爭作出了最凝重、最明智的應答。
秋收起義,黃麻起義,廣州起義,年關暴動……從羅霄山到大別山,一系列武裝起義相繼爆發(fā),農(nóng)村革命根據(jù)地陸續(xù)建立。
1927年那個初秋的“八七會議”,雖然只有一天的時間,卻實現(xiàn)了黨在政治路線和政策上的重大轉折,把中國革命引向了嶄新的階段。
星星之火熊熊燃燒,終成燎原之勢?!鞍似邥h”也就成為了由大革命失敗到土地革命戰(zhàn)爭興起的一個重要歷史轉折點。
(三)
會后,毛澤東把他的思想、理論付諸實踐,以中央特派員的身份回到湖南,真刀真槍拉起了一支工農(nóng)革命武裝,高高打出共產(chǎn)黨的旗子,呼嘯著沖破樊籠,沖決羅網(wǎng),在1927年9月9日的吶喊聲里,揭竿而起。
秋收起義開始的部署是兵分三路,會攻長沙。但由于當時的形勢是敵大我小,敵強我弱,不久起義部隊便各路受挫。在萬分危急的時候,毛澤東審時度勢,運籌帷幄,當機立斷作出放棄攻打長沙的決定,并以前委書記的名義,命令各路起義部隊迅即趕到湖南瀏陽文家市會合。
1927年9月20日,初升的朝陽照耀著湖南瀏陽文家市,工農(nóng)革命軍1500余人在里仁學校的操場上集合,舉行會師大會。戰(zhàn)士們圍擁著穿一身老藍布衣衫和一雙草鞋的毛澤東,靜聽他作出發(fā)前的講話。
這是一個舍棄了一切形式,只剩下思想的露天會議。毛澤東用最明白的語言,說出了一直壓在人們心頭的話,他的聲音在晴空回響:中國革命沒有槍桿子不行。這次秋收起義,雖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的武裝斗爭剛剛開始。我們的力量是偉大的。反動派并不可怕,只要大家團結得緊,繼續(xù)勇敢戰(zhàn)斗,終能用小石頭,打爛蔣介石的大水缸。
翌日清晨,在火一般的朝霞中,起義部隊高擎紅旗,向著井岡山進發(fā)。
湖南省瀏陽市文家市鎮(zhèn)秋收廣場的紅旗雕塑(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陳思汗 攝
(四)
離開湖南瀏陽文家市后,工農(nóng)革命軍一路跋山涉水,沿著湘贛邊界南下。這時的革命還處在低潮時期,斗爭環(huán)境異常惡劣和艱苦。饑餓、疲勞、疾病和死亡接踵而至,失敗、消沉的情緒如不散的陰云,籠罩著這支新生的革命隊伍。
一些人動搖了,離隊了,逃跑了。
怎么辦?應該怎樣保存好這支革命隊伍,中國革命的道路究竟應該怎么走?
瑟瑟秋風里,毛澤東暗暗凝神,以最堅韌的毅力,做著最切實際的思考。
1927年9月29日,不及千人的隊伍到達江西永新縣的三灣村。當晚,毛澤東就在“泰和祥”雜貨鋪里召開前委會議,決定對部隊進行整編。這就是人民軍隊建軍史上著名的“三灣改編”。
首先是整編組織,把一個師縮編為一個團,稱為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團??s編后,部隊的機構、人員雖然減少了,但卻精干了,便于實行機動靈活的指揮。
第二是在部隊中建立黨的各級組織和黨代表制度,黨的支部建在連上。改編中,班、排都建立了黨小組,各連建立了黨支部,營團建立了黨委。“支部建在連上”,這是毛澤東創(chuàng)立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建軍思想。從此以后,它成為了保證黨對軍隊絕對領導,保證軍隊革命性質的一項基本制度。
第三是建立各級士兵委員會,軍隊內(nèi)部實行民主制度,在政治上官兵平等。官長不準打罵士兵,軍官接受士兵的監(jiān)督,經(jīng)濟公開。這些民主措施,體現(xiàn)了人民軍隊的本質,從根本上改變了舊式軍隊官兵對立的關系。
三灣改編,是毛澤東創(chuàng)立一支新型人民軍隊的重要開端,使這支軍隊開始以一個完全嶄新的面貌出現(xiàn)。
(五)
建黨之路猶如一本書,翻過去就成了歷史。但作為一種客觀存在,翻過去的歷史并不會就此湮滅。尤其是它的精華之處,往往在歲月的打磨中歷久彌新。
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百年后,我們重走建黨之路,翻開風云激蕩的紅色篇章,去追溯歷史,緬懷先輩,為的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汲取力量、永遠奮斗,為的是學史明理、學史增信、學史崇德、學史力行,為的是新的發(fā)現(xiàn),新的認識,新的感悟,新的思考。
從霹靂一聲暴動,到紅旗打上井岡山,毛澤東開辟了一條“農(nóng)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革命道路。這是中國革命史上具有決定意義的新起點。這時全國正處在白色恐怖之中,許多人不知革命希望在何方。
毛澤東屹立在井岡山之巔,大聲說,革命高潮“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jīng)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
這條道路的起點就在湖南瀏陽文家市。由文家市起步,進軍井岡山,從軍事意義上來說,既是撤退又是進攻,是從敵人力量雄厚的城市撤退,是向敵人力量薄弱的鄉(xiāng)村進攻。實踐已經(jīng)證明,這是一次正確而偉大的戰(zhàn)略轉移。
這一步在黨史軍史革命史上的意義極其重要。因為我們從這里可以看到歷史的演進;看到早期共產(chǎn)黨人理論和實踐的升華;看到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的在險山惡水間建立起來的農(nóng)村革命根據(jù)地與一般的農(nóng)民起義之間的差別;看到農(nóng)村包圍城市而后奪取全國勝利與首先攻打大城市之間的不同;看到在軍閥割據(jù)的形勢下紅色政權如何得以存在并一步一步發(fā)展起來,看到馬克思主義這一人類最先進的思想理論如何同中國革命實際相結合并開花結果。
頭戴斗笠,肩扛梭鏢,一開始沒有任何軍事優(yōu)勢的秋收起義暴動隊伍,面對窮兇極惡的反動軍隊的追擊圍剿,卻左沖右突,歷盡千難萬險,終于取得偉大勝利,成為中國革命走向勝利的重大轉折點。這是毛澤東和他的戰(zhàn)友作出的英明抉擇,是中國也是世界軍事史上的奇跡!
如果我們把整個中國革命比喻為一盤棋的話,那么毛澤東把秋收起義保存下來的武裝力量帶到井岡山地區(qū),在農(nóng)村創(chuàng)建革命根據(jù)地,就是這盤棋的關鍵一著。
這著棋走得實在高明,它一反教條,力排眾議,創(chuàng)造了革命首先在農(nóng)村積蓄力量的模式,從此革命有了堅實的立足之地。
這著棋擲地有聲,經(jīng)它碰撞出的火花,鋪天蓋地,燎原萬里,終于把舊世界里里外外燒了個透?;鸸庵校律闹袊缤?a href='/dongfang/' target=_blank>東方光芒四射的一輪朝日,在20世紀走過一半的時候,噴薄而出。
黨的歷史是中國近現(xiàn)代以來歷史最為可歌可泣的篇章,是一部理想信念的生動教材,黨的歷史鑄就的精神譜系是黨和國家的寶貴財富。
湖南瀏陽文家市,連著井岡山,連著延安,連著北京。在那個偉大的事件過去90多年后,我們相約來到這里,就是共同去打開一座永遠的精神寶庫,去傾聽一個偉大的歷史回聲,去發(fā)揚紅色傳統(tǒng)、傳承紅色基因,賡續(xù)共產(chǎn)黨人的精神血脈。
穿越革命年代、建設時期,跋涉一段段改革歷程,我們邁入意氣風發(fā)的新時代。
路漫漫其修遠兮,奮斗永遠在路上。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記走過的路;走得再遠、走到再光輝的未來,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不能忘記為什么出發(fā)。
站在上個世紀血與火的年代和新世紀和平發(fā)展的新時代構成的歷史交點上,我們追尋史詩,致敬悲壯,收獲的是忠誠,是理想,是信念,是每一代中國共產(chǎn)黨人皆不可推卸的責任和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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